我刚死，我弟就在我灵堂开了直播。
镜头前，他哭得梨花带雨，说一定会完成我未竟的梦想，弹幕里一片“神仙兄弟情”。
我飘在半空，看着他把我那台藏着他抄袭证据的电脑，当着百万观众的面打包带走，差点没气得魂飞魄散。
我爸妈拉着他的手，对着镜头一把鼻涕一把泪：“你哥就是不懂事，总搞些没用的东西，不像你，这么孝顺，还知道替他收尾。”
他们不知道，那台电脑里，我那个所谓“不务正业”的游戏DEMO，藏着他怎么一步步抄袭我的创意、买通稿黑我、最后拔掉我呼吸机的全部证据。
他们更不知道，我死了，但没完全死透。
现在，我成了他的专属背后灵。
他开发布会，我能让PPT变成他的黑历史相册。
他接受采访，我能让提词器滚出他骂我“蠢货”的聊天记录。
风，好像可以听我使唤了。
我寻思着，这个“社死套餐”，该从哪道菜开始上呢？
1
我死了。
死得挺突然的。
前一秒还在跟医生说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后一秒，我就飘起来了。
低头一看，那个盖着白布，身形跟我一模一样的玩意儿，应该就是我了。
耳边是我妈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留下我跟你爸可怎么活啊！”
挺吵的。
我寻思着，她是不是哭错人了。
活着的时候，她一天能骂我八百遍“废物”、“你怎么不去死”。
现在我真死了，她倒哭得跟真的一样。
我弟江宇，那个我们家唯一的指望，正扶着我妈的肩膀，眼眶通红。
“妈，你别这样，哥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他声音哽咽，肩膀一抽一抽的，活脱脱一个悲痛欲绝的好弟弟。
要不是我飘着，正好能看见他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赫然是一个直播软件的后台界面，在线人数正在飞速飙升。
好家伙。
我这刚断气，我弟就拿我的热度给他自己开直播涨粉了。
这操作，真是孝死我了。
我试图飘过去给他一巴掌，但我的手直接从他脸上穿了过去。
没用。
我好像碰不到任何东西。
只能看，只能听。
这下乐子大了。
我成了一个VIP观众，第一排，360度无死角，观看我家这场盛大的亲情表演。
我爸，一个一辈子没啥主见的老实人，这会儿也红着眼圈，拍着江宇的背。
“小宇啊，别太难过了，你哥……他就是这个命。”
“以后这个家，就全靠你了。”
江宇重重地点头，对着空气，像是对我说的。
“爸，你放心，哥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他没走完的路，我替他走下去。”
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我听得直反胃。
我的梦想是做出一款打败行业的独立游戏。
他的梦想，是把我做出来的游戏DEMO，改成他的名字，然后卖个好价钱。
为了这个梦想，他不惜在我的病床前，当着我的面，拔了我的氧气管。
现在，他要替我走下去了。
是啊，我人都没了，路可不就得他走了吗。
我飘在医院的天花板上，看着他们忙前忙后。
江宇拿着手机，镜头看似不经意地扫过我妈哭到虚脱的脸，扫过我爸一夜白头的沧桑。
弹幕里一片“心疼弟弟”、“弟弟要坚强”、“哥哥走好”。
偶尔有几个质疑“这时候直播不太好吧”的，立刻被粉丝喷到删评论。
“你们懂什么！弟弟是想让哥哥的朋友们看到最后一面！”
“就是！这是大爱！”
我看着江..宇嘴角那一闪而过的得意，心想，可不是大爱吗。
爱流量，爱热度，爱我死得恰到好处。
2
我的灵堂，办得比我想象中要气派。
正中间挂着我的一张黑白照，是我大学毕业时拍的，一脸的傻气。
照片下面，江宇穿着一身黑西装，胸口别着白花，正对着来吊唁的人一个个鞠躬还礼。
他瘦了，也憔悴了，眼下有着明显的黑眼圈，看起来像是好几天没合眼。
这份悲伤，演得是真到位。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真是兄弟情深呢。
灵堂的角落里，一个三脚架支着一部手机，还在直播。
直播间的标题改了——“哥，我会带着你的梦想，好好活下去”。
这标题，鸡汤味儿冲得我直迷糊。
我飘到手机后面，看着屏幕上的弹幕。
“弟弟太好了，哥哥有你这样的弟弟，值了。”
“这才是真正的亲情，那些说风凉话的都滚出去！”
“已打赏一个火箭，弟弟加油，我们都是你的后盾。”
江宇的粉丝数，已经从我死前的小几十万，暴涨到了一百多万。
我这人，活着的时候一事无成，死了倒成了一个百万粉主播的垫脚石。
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我妈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还在哭。
不过跟医院里比，收敛了不少。
大概是哭累了。
几个亲戚围着她，七嘴八舌地劝。
“大嫂，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伤心了。”
“是啊，还好有小宇在，这孩子，真是懂事。”
我那个势利眼的三姑，抓着我妈的手，声音压得低低的。
“大嫂，我跟你说，阿哲这孩子就是命不好，从小就不让人省心。现在走了，也是解脱。你得想开点，把心思都放在小宇身上，他才是你的指望。”
我妈听了，居然点了点头，抽噎着说：“我知道，我知道……”
我飘在空中，感觉自己的魂体都开始不稳定了。
解脱？
我为这个家累死累活，最后成了他们的解脱？
更炸裂的还在后头。
江宇送走一波客人，走到我妈身边，蹲下身子。
“妈，哥那屋里的东西，你看……”
我妈擦了擦眼泪，有气无力地说：“还能怎么办，都……都处理了吧。留着也是个念想，看着心里堵得慌。”
“那台电脑呢？”江宇状似不经意地问。
“什么电脑？”
“就是哥天天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不让我们碰的那台。里面好像有他做的一些……一些游戏什么的。”
我妈一听，眉头就皱起来了。
“什么游戏！就是那些不务正业的东西害了他！要不是他天天熬夜弄那些破玩意儿，身体能搞垮吗？”
她顿了顿，摆了摆手，“你拿去处理了吧，砸了也好，卖了也好，别让我再看见。”
江...宇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狂喜。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好的妈，我知道了。我先替哥收着，也算是个念想。”
他站起身，对着直播镜头，挤出一个悲伤又坚强的微笑。
“谢谢大家关心，我会整理好哥哥的遗物，把他没完成的梦想，继续下去。”
弹幕又是一片“泪目”、“弟弟真好”。
我看着他那张虚伪的脸，一股无名火从魂体深处烧起来。
我的电脑里，不仅有那个游戏项目的全部核心代码和美术素材。
还有我为了防止他偷窃，早就留下的后手。
一个加密文件夹里，存着他从大一开始，每一次抄袭我作业、盗用我创意、甚至冒名顶替我去领奖的所有证据。
包括最后那段，他拔掉我氧气管之前的对话录音。
他以为我死了，这一切就都属于他了。
他不知道。
我正看着他呢。
灵堂里供奉我的香，烟气突然乱了一下，直直地朝着江宇的脸就扑了过去。
他被呛得连连咳嗽，眼泪都出来了。
直播间里的人还以为他是悲伤过度。
“弟弟别哭了，哥哥在天有灵会保佑你的。”
我冷笑。
是啊。
我会好好“保佑”你的。
3
头七。
按照老家的规矩，今晚我会回家。
我妈和我爸在家里摆了供品，点了香，还煞有介事地在地上撒了一层白灰，说是看看我有没有回来。
我飘在客厅里，看着这一桌子我生前最不爱吃的东西，感觉有点好笑。
我喜欢吃辣，他们摆了一盘清蒸鱼。
我喜欢喝可乐，他们倒了一杯白开水。
他们对我这个儿子，真是了解得透彻。
江宇没在客厅。
他在我的房间里。
我的房门紧锁着，但这对一个鬼魂来说，不算什么。
我直接穿了过去。
一进去，我就看到江宇正坐在我的电脑前。
电脑开着，屏幕上是我奋斗了三年的游戏项目文件。
他正在一个一个地复制到他的移动硬盘里。
动作熟练，表情兴奋。
完全没有了在灵堂上的悲伤。
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他一边复制，一边自言自语。
“江哲啊江哲，你也就是个蠢货。有这么好的东西，不知道拿出来变现，非要搞什么独立精神，现在好了吧，全便宜我了。”
“等我把这个游戏卖出去，拿到投资，我就是游戏圈的新贵了。”
“到时候，谁还记得你这个病死的倒霉蛋？”
他点开一个文件夹，里面是我画的人物原画。
“画得还行，就是土了点。回头找人改改，就说是我的灵感。”
我飘在他身后，看着他无耻的嘴脸，恨不得能立刻掐死他。
可我做不到。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像个小偷一样，窃取我的一切。
复制完文件，他又开始翻我的抽屉。
翻出几本我的设计手稿，他如获至宝，一页页地拍下来，传到自己的手机上。
“这些也都是我的了。”
他甚至还翻出了我藏在床底下的一个铁盒子。
那里面是我从小到大攒的一些零钱，还有几张我跟一个女孩的合照。
那是我的初恋，也是我心里唯一的白月光。
江宇拿出照片，端详了几秒，嗤笑一声。
“长得倒是不错，可惜跟了江哲这个穷鬼。等我发达了，说不定还能帮你照顾照顾她。”
他把照片随手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然后把铁盒子里的钱全都倒进了自己的口袋。
那一刻，我感觉我的魂体都要燃烧起来了。
那股怒火，似乎有了一点实质。
桌上的台灯，灯泡闪烁了一下。
滋啦一声。
江宇吓了一跳，回头看了看。
“什么声音？这破灯也该换了。”
他没在意，继续收拾东西。
但我感觉到了。
我好像，可以影响到一些微弱的电流了。
虽然很弱，但确实有。
我盯着那盏台灯，集中我所有的意念。
“闪。”
台灯又闪了一下。
“再闪。”
滋啦！
这次，灯泡直接爆了。
碎玻璃渣子溅了一地。
江..宇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脸惊恐地看着天花板。
“我靠！闹鬼了？”
他嘴上这么说，但眼神里更多的是不信。
大概是以为线路老化。
他骂骂咧咧地踢了一脚桌子腿，“真他妈晦气。”
然后拔掉移动硬盘，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那张被他踩得脏兮兮的照片。
我慢慢飘过去，试图把它捡起来。
但我的手，一次又一次地穿过那张薄薄的纸片。
无力感，再一次笼罩了我。
但是，刚才灯泡爆炸的瞬间，给了我一丝希望。
江宇。
你别急。
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4
江宇的动作很快。
我死后不到半个月，他就以“完成亡兄遗愿”的名义，成立了一个游戏工作室。
工作室的名字，叫“启航”。
真够讽刺的。
我的航程终结了，他的航程，用我的尸骨做船，正式启航。
他租了个不错的办公室，招了几个看起来挺专业的程序员和美术。
当然，核心代码和创意，全用的是我的。
他每天人模狗样地穿着西装，在办公室里指点江山。
“这个UI不行，太土了，改得更有科技感一点。”
“人物模型再优化一下，不够美型，现在的玩家都喜欢好看的。”
“情节深度不够，加点狗血爱情故事进去，要有话题性。”
他提的那些修改意见，全都是在把我原本充满艺术感和探索性的游戏，改成一个迎合市场的缝合怪。
我跟在他身边，听着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感觉像是在鞭尸。
但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只能看着我的心血，被他糟蹋得面目全非。
爸妈来看过他一次。
看到他宽敞明亮的办公室，看到那些员工毕恭毕敬地喊他“江总”，两张脸上笑开了花。
我妈拉着江宇的手，骄傲得不行。
“小宇，你真是给咱们家争光了。比你哥强多了。”
我爸也点头附和，“是啊，这才是做大事的样子。你哥那个，就是小打小闹，上不了台面。”
他们俩，一句都没有提过我。
好像我这个儿子，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或者说，我的存在，就是为了给江宇的成功，增添一抹“继承遗志”的悲情色彩。
江宇很享受这种感觉。
他甚至还接受了一个小媒体的专访。
记者问他：“江总，听说这个游戏的创意，是来自于您的哥哥，能跟我们分享一下这背后的故事吗？”
江宇立刻换上一副悲伤的面孔，45度角仰望天花板，眼眶里酝酿着泪水。
“是的。我哥他……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可惜天妒英才。”
“这个游戏，是他一生的心血。我作为弟弟，有责任，也有义务，把它完成，让全世界都看到他的才华。”
他说着，还挤出两滴眼泪。
记者被感动得一塌糊涂，镁光灯闪个不停。
我飘在一边，看着这场影帝级别的表演。
我试着集中意念，想让采访的摄像机出点问题。
但没用。
我的能力还是太弱了，只能影响一些小功率的电器。
比如，他桌上的那个电子香薰机。
我死死地盯着它。
“加大剂量。”
香薰机里的雾气，突然变浓了好几倍，一股浓郁到发腻的薰衣草味瞬间充满了整个办公室。
江宇正沉浸在自己的悲情人设里，被这股味道呛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阿嚏！阿嚏！”
眼泪鼻涕一块流，那形象，别提多狼狈了。
记者和摄影师都愣住了。
江宇连忙摆手，尴尬地笑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有点过敏。”
他手忙脚乱地去关那个香薰机。
我没让他得逞。
我用尽全力，让那小小的机器过载运转。
“噗——”
香薰机里剩下的半瓶精油，像个小喷泉一样，全喷了出来。
不偏不倚，正好糊了江宇一脸。
油腻腻的液体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淌，混着他刚才流的眼泪鼻涕，那画面，简直没法看。
采访，自然是进行不下去了。
记者强忍着笑，草草收场。
江宇气急败坏地冲进洗手间。
我跟着他飘进去，看着他对着镜子，咬牙切齿地低吼。
“妈的！今天真是倒了血霉了！”
我飘在他面前，虽然他看不见我，但我还是对着他笑了一下。
别急。
这才哪到哪儿啊。
你的血霉，还在后头呢。
5
江宇把我的游戏改得差不多了。
他很有商业头脑，知道怎么炒作。
他放出风声，说自己为了完成哥哥的遗作，夜以继日，人都瘦了十几斤。
然后雇了一堆水军，在网上到处发通稿。
神仙弟弟为亡兄圆梦
今年最值得期待的国产游戏
一个关于爱与梦想的承诺
热搜上了好几个。
我看着那些肉麻的标题，只觉得恶心。
他还准备开一个游戏发布会。
地点就选在市里最高档的会展中心。
他下了血本，请了媒体，请了网红，还请了一些业内的大佬来站台。
看这架势，是想一炮而红。
发布会前一天，他在公司开会，跟团队做最后的确认。
我全程飘在会议室里，听他吹牛。
“明天，就是我们‘启航工作室’扬名立万的日子！”
“这款《迷雾之城》，凝聚了我……和我哥全部的心血。它一定会成功的！”
他说到“我哥”两个字的时候，顿了一下，表情显得恰到好处的沉痛。
底下的员工们都很激动，纷纷鼓掌。
“江总牛逼！”
“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
我发现，我的能力，好像随着我情绪的波动，有了一些变化。
愤怒和怨恨，能让我的力量变强。
我开始能影响到一些更复杂的电子设备了。
比如，他的笔记本电脑。
会议上，他用笔记本电脑连接投影仪，展示明天发布会要用的PPT。
PPT做得很精美，每一页都在讲述他这个“神仙弟弟”的感人故事。
我看着，心里盘算着。
我飘到他的笔记本电脑旁边，伸出虚幻的手，覆在上面。
我闭上眼，回想着江宇从小到大对我做的那些恶心事。
抄我的作业，抢我的玩具，在爸妈面前告我的黑状。
还有最后，他在我病床前那副狰狞的嘴脸。
怒火越烧越旺。
我感觉到一股力量，顺着我的手，流进了电脑里。
屏幕上正在播放的PPT，画面闪了一下。
没人注意到。
江宇还在慷慨激昂地演讲。
“……所以，这款游戏，不仅仅是一个产品，它更是一种精神的传承！”
我加大了力量。
投影仪上的画面，突然一黑。
然后，一张照片，突兀地出现在了幕布上。
那是一张江宇高中时候的照片。
照片里，他正把我辛辛苦苦做的一个航模，踩在脚下，脸上是得意的笑。
而我，站在旁边，一脸的愤怒和无助。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幕布上那张照片，表情各异。
江宇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他手忙脚乱地去拔电脑的连接线。
“咳咳，技术故障，技术故障……”
他想关掉投影，但没用。
照片一张接一张地出现。
江宇把我得奖的作文撕掉。
江宇把我攒钱买的游戏机扔进水里。
江宇穿着我妈给他买的新衣服，而我穿着他不要的旧衣服。
一张张，一幕幕，全是我记忆里最深刻的片段。
这些，都是我藏在电脑加密文件夹里的东西。
没想到，我成了鬼，反而能把它们用这种方式放出来了。
江宇已经快疯了，他直接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投影仪的画面，终于黑了。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员工们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江宇喘着粗气，脸色铁青。
“今天……今天就到这里，散会！”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员工们如蒙大赦，纷纷起身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偷偷看他几眼，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八卦。
江..宇一个人站在空无一人的会议室里，气得浑身发抖。
他猛地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垃圾桶。
“江哲！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他对着空气怒吼。
我飘在他面前，离他不到半米。
我能看到他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和他眼底深处的恐惧。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然后，我用尽全力，让会议室的灯，开始疯狂地闪烁。
明，暗，明，暗。
像是鬼片的场景。
江宇彻底崩溃了。
他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逃出了会议室。
我看着他狼狈的背影，第一次，感觉到了复仇的快感。
江宇。
好戏，还在后头呢。
明天的发布会，我会给你准备一个更大的“惊喜”。
6
发布会当天，会展中心人山人海。
江宇显然是花了大价钱做宣传，场面搞得非常宏大。
巨大的LED屏幕上，滚动播放着《迷雾之城》的宣传片。
当然，制作人那一栏，写的是江宇的名字。
各路媒体的长枪短炮，都对准了舞台。
江宇穿着一身高定西装，人模狗样地站在后台，深呼吸，调整着表情。
看得出来，他很紧张。
昨天会议室发生的事，显然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他不停地检查着要上台播放的U盘，还特意让技术人员把电脑的联网功能给关了，生怕再出什么幺蛾子。
他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
天真。
我飘在后台，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里毫无波澜。
我已经不是昨天那个只能让灯泡闪烁的菜鸟鬼魂了。
我发现，人多的地方，阳气重，对我有压制。
但在这种充满了电磁信号和无线网络的环境里，我的能力反而会被放大。
我可以像一个数据幽灵一样，短暂地，微弱地，影响一些无线信号的传输。
这就够了。
发布会开始了。
主持人激情四溢地开场，把江宇吹捧成了一个百年难遇的天才，一个有情有义的绝世好弟弟。
江宇在万众瞩目下，走上舞台。
他先是朝着我那张被放得巨大的黑白遗像，深深地鞠了一躬。
眼泪又恰到好处地流了下来。
台下的闪光灯，亮成一片。
“哥，我做到了。”
他对着我的照片，深情地说道。
“你的梦想，我帮你实现了。”
我飘在半空，差点吐了。
接着，他开始演讲。
讲他和我“感人至深”的兄弟情。
讲他为了完成我的“遗作”，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
讲得台下不少人都跟着抹眼泪。
我打了个哈欠。
这些车轱辘话，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能不能来点新活？
演讲的最后，到了最高潮的部分。
他要现场演示一段游戏实机操作。
这是发布会的重头戏。
他拿起手柄，背后的大屏幕上，出现了《迷雾之城》的开始界面。
画面精美，音乐恢弘。
台下响起一片惊叹声。
江宇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他操控着角色，在游戏世界里奔跑，展示着华丽的技能。
一切都很顺利。
他开始放松警惕。
就在这时，我动手了。
我找到了控制大屏幕信号的无线接收器。
我集中我所有的意念，像一股数据流一样，钻了进去。
我要做的，不是让它黑屏，也不是放我的照片。
那太低级了。
我要给他来点更刺激的。
我找到他电脑里那个加密文件夹。
那个装着他所有黑料的文件夹。
里面有一段音频。
是他拔掉我氧气管前，跟我说的话。
我把这段音频，伪装成游戏背景音乐的信号，发送给了接收器。
舞台上，江宇正操控着角色，打一个帅气的BOSS。
游戏里的背景音乐，激昂澎湃。
突然，音乐停了。
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以为是设备故障。
江宇也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技术台。
就在这时，一个阴冷，恶毒的声音，通过会场的顶级音响，响彻了整个大厅。
“江哲，你别怪我。”
是江宇的声音。
清晰无比。
“谁让你这么碍事呢？这个游戏，只能是我的。”
“爸妈的眼里也只有我。你活着，就是个多余的。”
“你放心去吧。你的东西，我会帮你‘发扬光大’的。你的女朋友，我也会帮你‘照顾’好的。”
“蠢货，你早就该死了。”
“砰”的一声，那是他扔掉氧气面罩的声音。
然后，是我微弱的，挣扎的呼吸声。
最后，一切归于沉寂。
录音，结束了。
整个会展中心，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大屏幕，转移到了舞台上那个僵硬得像个石雕的人。
江宇的脸，已经没有一丝血色。
他手里的游戏手柄，“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完了。
7
寂静只持续了不到三秒。
然后，整个会场，炸了。
“我操！什么情况？刚才那是什么？”
“是江宇的声音！我听得清清楚楚！”
“他杀了他哥？为了抢游戏？”
“我的天啊！这是谋杀啊！”
记者们的反应最快。
他们疯了一样地冲向舞台，长枪短炮怼在江宇的脸上，问题像连珠炮一样砸过去。
“江总！请问刚才的录音是真的吗？”
“你真的为了游戏项目杀害了你的亲哥哥吗？”
“请你解释一下！”
江宇彻底傻了。
他站在舞台中央，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想跑，但腿软得根本动不了。
几个保安冲上台，想拦住疯狂的记者，但根本拦不住。
场面乱成一锅粥。
我飘在空中，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看着他从云端，狠狠地摔进泥里。
这种感觉，比我自己亲手杀了他，还要痛快一万倍。
江宇的那些合作伙伴，业内大佬们，一个个脸色铁青，趁着混乱，灰溜溜地从后门溜走了。
谁也不想跟一个杀人犯扯上关系。
他花重金请来的网红们，更是第一时间打开了手机直播。
标题起的比一个比一个劲爆。
游戏圈惊天黑幕
天才制作人竟是杀兄凶手
发布会现场实锤
江宇，用一种他自己都想不到的方式，再次登上了热搜第一。
这次，是黑红。
不知道是谁报了警。
很快，警笛声由远及近。
几个警察冲进会场，拨开人群，走上舞台。
“江宇？”
为首的警察，声音威严。
江宇浑身一抖，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瘫倒在地上。
警察给他戴上了手铐。
他没有反抗，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拖走了。
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看到他眼神空洞，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
“是鬼……是江哲……是他回来报仇了……”
可惜，没人会信一个杀人犯的疯话。
发布会，变成了一场闹剧，一场抓捕现场直播。
我跟着警车，一路飘到了警察局。
审讯室里，面对警察的盘问，江宇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
如何一步步窃取我的创意。
如何在我病重的时候，故意刺激我。
如何最后拔掉了我的氧气管，伪造成我病重不治的假象。
他说的，比我录音里的，还要详细。
铁证如山。
他这辈子，是别想出来了。
我飘出警察局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阳光照在我的魂体上，暖洋洋的。
我感觉，心里的那股怨气，消散了大半。
大仇得报。
我以为，我可以安心地走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留在了这个世界上。
我好像，还有什么事没做完。
88
我回了家。
那个我生活了二十多年，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的家。
客厅里，我爸妈坐在沙发上，一夜没睡。
两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
电视上，正铺天盖地地报道着江宇杀兄夺产的新闻。
我那张傻气的黑白照，和江宇戴着手铐的狼狈模样，被并排放在一起。
成了这个城市最大的笑话。
门铃响了。
我爸颤抖着去开门。
门外，站着几个警察。
“请问是江哲的父母吗？关于江宇的案子，有些情况需要跟你们了解一下。”
我爸妈被带走了。
协助调查。
走的时候，我妈还在哭，嘴里念叨着：“不可能的……小宇不会做这种事的……一定是搞错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不肯相信，她那个完美的儿子，是个杀人犯。
而我这个被杀的儿子，在她心里，仿佛无足轻重。
我一个人，不，一个鬼，留在了这个空荡荡的家里。
我飘进我的房间。
房间里，还保持着江宇上次来过的样子。
一片狼藉。
地上那张我和初恋的合照，还静静地躺在那里，上面有一个肮脏的脚印。
我飘过去，蹲下身，一遍遍地试图把它捡起来。
依旧是徒劳。
我心里那股刚刚平复下去的怨气，又升腾了起来。
凭什么？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从小到大，我努力学习，我听话懂事。
就因为我没有江宇会讨他们欢心，我就活该被无视，被牺牲吗？
就因为我追求我的梦想，不肯走他们安排好的路，我就活该被骂“不务正业”吗？
死后，还要被他们拿来当垫脚石，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我不甘心。
仅仅是让江宇坐牢，还不够。
我要让他们，所有伤害过我的人，都付出代价。
我要让他们，尝尝我所承受过的痛苦。
我的魂体，因为这股强烈的执念，变得更加凝实。
我感觉，我的力量，又变强了。
我不再只能影响电流和无线信号。
我好像，可以轻微地，移动一些很小的东西了。
我盯着地上那张照片。
集中我所有的精神。
照片的边缘，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虽然只是动了一下，但这是个巨大的进步。
我看到了希望。
一个让所有人，都对我“刮目相看”的希望。
9
我爸妈很快就从警局回来了。
他们只是协助调查，并没有什么事。
但两个人的精神，都垮了。
我妈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不停地哭。
我爸则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客厅里乌烟瘴气。
家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哦，不对，往日的欢声笑语，也都是围绕着江宇的。
跟我没什么关系。
现在，家里只剩下死寂。
几天后，我那个三姑，又来了。
她一进门，就拉着我妈的手，开始干嚎。
“大嫂啊！我们老江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出了江宇这么个畜生啊！”
她骂江宇，骂得比谁都难听。
我记得，就在不久前，她还夸江宇是他们老江家的指望。
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我妈被她一嚎，哭得更伤心了。
三姑劝了半天，话锋一转，就转到了正题上。
“大嫂，现在小宇是指望不上了。你们俩以后可怎么办啊？”
“我听说，阿哲那个游戏，好像挺值钱的？现在他人没了，公司是不是就成你们的了？”
我听明白了。
她是来打秋风的。
想从我用命换来的游戏项目里，分一杯羹。
我妈六神无主，只是摇头。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三姑眼珠子一转，又说：“大嫂，你别糊涂啊！这可是阿哲留给你们的唯一念想了！你们可得抓紧了！别回头让外人给骗了去！”
“要不，我帮你们找个律师问问？”
她表现得那叫一个热心。
我爸在一旁听着，也动了心。
“他三姑说得对。总得……总得为以后打算。”
我看着他们三个，在客厅里，商量着怎么瓜分我的遗产。
我的尸骨未寒。
我的仇人刚刚落网。
而我的亲人们，关心的，却只有我能给他们带来多少利益。
那一刻，我的心，比我刚死的时候，还要冷。
我飘到他们面前。
我用尽我所有的力量，掀动了茶几上的一个杯子。
杯子很轻。
我努力了很久，才让它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哐当。”
一声轻响。
客厅里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什么声音？”三姑警惕地问。
我爸看了看四周，“风吧。”
我不甘心。
我再次集中意念。
这次，我盯上了电视遥控器。
遥控器，从茶几的边缘，一点，一点地，被我推了下去。
“啪嗒。”
掉在了地上。
这下，三下个人都看见了。
三姑的脸都白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家里……家里是不是不干净啊？”
我爸也有些害怕，但还是强作镇定。
“别……别自己吓自己。”
我冷笑。
这就怕了？
我慢慢地，把力量，延伸到客厅的吊灯上。
那盏华丽的水晶吊灯，是江宇赚钱后给家里换的。
我妈一直很喜欢。
我让它，开始轻微地，摇晃了起来。
一下，一下。
像是秋千。
客厅里的三个人，全都抬起头，惊恐地看着那盏摇晃的吊灯。
“鬼！有鬼啊！”
三姑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就往门外跑。
我爸妈也吓得抱在一起，浑身发抖。
我加大了力量。
“哐啷！”
吊灯上的一颗水晶挂坠，掉了下来，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我爸妈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们也跟着尖叫着，逃出了这个让他们骄傲的家。
我一个鬼，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
看着满地的狼藉。
心里，却没有一丝快感。
只有无尽的悲凉。
10
我爸妈不敢回家了。
他们去我三姑家住了几天，但三姑一家也怕得不行，天天神神叨叨的，最后还是把他们赶了出来。
没办法，他们只好在外面租了个小房子，暂时住下。
家里的房子，他们不敢回，也不敢卖。
因为那房子，已经出名了。
成了附近有名的“凶宅”。
据说，每天晚上，都能听到里面传来弹珠掉在地上的声音，还有人看到窗帘自己会动。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杰作。
我让他们有家不能回。
我让他们体验一下，什么叫众叛亲离，无家可归。
江宇的案子，开庭了。
我去了。
我飘在法庭的旁听席上。
江宇穿着囚服，剃了光头，整个人瘦得脱了相，眼神呆滞，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他被判了死刑。
故意杀人，证据确凿，没有任何可以辩驳的余地。
宣判的那一刻，他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抬头，朝着旁听席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知道，他是在看我。
虽然他看不见。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怨毒。
我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一切，都结束了。
我爸妈也来了。
他们坐在旁听席的角落里，哭得泣不成声。
我不知道，他们的眼泪，是为了那个杀人犯儿子，还是为了那个被杀的儿子。
或许，都有吧。
或许，都没有。
他们只是在哭他们自己，哭他们破碎的家，和凄凉的晚年。
庭审结束后，他们失魂落魄地走出法院。
一群记者围了上来。
“请问作为杀人犯的父母，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们对儿子的行为，感到羞耻吗？”
“你们是不是从小就教育不当，才导致了今天的悲剧？”
一个个问题，尖锐又刻薄。
我爸妈被堵在中间，无力地挥着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这辈子最看重的面子，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
我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心里，竟然没有想象中的痛快。
只觉得，很没意思。
我离开法院，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飘着。
我飘过我曾经就读的大学。
飘过我和初恋第一次约会的公园。
飘过我曾经为了省钱，住过的那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一幕幕往事，像电影一样，在我眼前闪过。
我突然发现，我这一生，虽然短暂，虽然充满了不公。
但也曾有过快乐，有过梦想，有过爱的人。
只是这些，都被仇恨给掩盖了。
现在，大仇得报。
仇恨散去，剩下的，是什么呢？
是空虚。
无边无际的空虚。
我不知道我该去哪，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我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11
我飘到了一个墓地。
找到了我自己的墓。
墓碑上，贴着我那张傻气的黑白照。
墓前，放着一束已经有些枯萎的白菊花。
不知道是谁送的。
我伸出手，想去触摸那束花。
我的指尖，在碰到花瓣的一瞬间，感觉到了一丝真实的触感。
我愣住了。
我低头看着我的手。
我的魂体，好像比以前更凝实了。
甚至，在阳光下，都投下了一道极淡极淡的影子。
这是怎么回事？
我正在疑惑。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走来。
是陈飞。
我大学时的室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更是我那个游戏项目，最初的合伙人。
后来因为我家里出事，需要一大笔钱，我不想拖累他，就用吵架的方式，把他逼走了。
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联系过。
我没想到，他会来看我。
陈飞走到我的墓前，放下手里的一束新鲜的菊花。
他看着我的照片，叹了口气。
“江哲，你这个傻子。”
他蹲下身，擦了擦墓碑上的灰尘。
“我看了新闻，才知道你家发生了这么多事。”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我们是兄弟啊！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一起扛的。”
他的眼圈红了。
“你知不知道，我当时走的时候，有多难受。我以为你真的那么讨厌我，看不起我。”
“我要是早知道……我要是没走……”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一个**十岁的大男人，在我的墓前，哭得像个孩子。
我飘在他身边，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但我做不到。
我只能静静地看着他。
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真心在乎我的。
我不是一无所有。
陈飞哭了一会儿，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电脑。
打开。
屏幕上，是我熟悉的，《迷雾之城》的游戏界面。
“你放心，你的心血，我不会让它白费的。”
陈飞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坚定。
“江宇那个畜生，虽然拿走了你的核心代码，但他根本不懂这个游戏的灵魂。”
“我已经联系了我们以前的团队，大家凑了点钱，把你的游戏版权从你父母手里买过来了。”
“他们一听能换钱，卖得倒是很干脆。”
陈飞的语气里，充满了鄙夷。
“我们会按照你最初的设想，把这个游戏，原原本本地做出来。”
“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江哲，才是这个游戏唯一的缔造者。”
他看着我的照片，郑重地承诺。
“这是我，我们，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的脸上。
也洒在我的身上。
我感觉到，一股暖流，包裹了我的整个魂体。
一直以来，压在我心头的那块巨石，好像，终于被搬开了。
12
我跟着陈飞，回到了他的工作室。
那是一个很小的地方，一个老旧的居民楼里。
但里面，坐着一群熟悉的面孔。
都是我们大学时，一起做游戏，一起熬夜，一起吹牛的伙伴。
他们看到陈飞回来，都围了上来。
“怎么样？”
陈飞把笔记本放在桌上。
“搞定了。版权到手了。”
工作室里，响起一片欢呼。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激动。
“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为江哲正名了！”
“妈的，一想到江宇那个狗东西，我就来气！”
“别说了，干活！我们一定要做出一个比江哲想象中还要牛逼的游戏！”
他们开始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
讨论情节，讨论美术，讨论程序。
每个人，都充满了干劲。
我飘在他们中间，听着他们一句句地提起我的名字，看着他们为了我的梦想而努力。
我感觉，我的魂体，正在一点点变得透明。
心里那最后一点执念，也消失了。
我好像明白了。
我留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为了复仇。
而是为了等待。
等待一个，能让我安心离开的理由。
现在，我等到了。
我的视野开始模糊。
工作室里，那些熟悉的面孔，渐渐远去。
他们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曾经热爱，也曾经憎恨过的世界。
我看到，陈飞他们把我的照片，放在了工作室最显眼的位置。
照片上，我笑得依旧傻气。
照片旁边，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敬我们永远的制作人。”
我看到，我爸妈租住的小房子里，两个人对着一桌冷饭，相对无言。
他们的头发，更白了。
我看到，高墙之内，江宇穿着囚服，麻木地做着手工。
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任何表情。
所有的人，都得到了他们应有的结局。
而我，也该走了。
一束温暖的光，从虚空中照下来，笼罩了我。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好轻，好轻。
我朝着那束光，飘了上去。
再见了。
这个操蛋的世界。
也再见了。
我这操蛋的一生。
如果有来世，我希望，我能生在一个普通的，温暖的家庭里。
没有天才弟弟，没有偏心父母。
只有，简简单单的，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