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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选章节

发表时间: 2025-11-05 23:33:29

01雨夜送单,目睹妻子热吻仇敌

这雨下得没完没了,跟天漏了似的。

冰冷的雨水顺着外卖头盔的缝隙往里钻,流进脖子里,激起一阵鸡皮疙瘩。林夜抹了把脸,手上粗糙的冻疮蹭在皮肤上,有点刺痛。电动车的前灯在浓密的雨帘里劈开一道昏黄的光,勉强照亮前方那片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区域——城北的“云顶御苑”。

全市最顶尖的别墅区,以前,他管这儿叫“家”。

三年了,他还是头一次以这种方式回来。保安亭里穿着笔挺制服的新保安打量了他和他那辆破旧电动车一眼,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但还是抬起了杆子。大概以为是哪个业主点了宵夜,懒得废话。

林夜没在意,一拧电门,车子无声地滑入这片奢华得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地方。一栋栋欧式别墅在黑沉沉的雨夜里像沉默的巨兽,只有零星几扇窗户还透出暖黄色的光。他的目的地,是位于小区最深处,背靠着一片人工湖的那一栋。

那是他林夜,不,应该说是他“沈清源”当年全款买下的婚房。

车子在距离别墅还有几十米的地方停下。不是他不想靠近,而是别墅门口停着一辆扎眼的黑色迈巴赫。车牌号他认识,赵鼎的车。

赵鼎,他曾经最信任的合伙人,如今踩着他的尸骨上位的商业巨头。

雨声哗哗,掩盖了大部分声音,但别墅门廊下那对纠缠在一起的身影,却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了林夜的眼里。

门廊温暖的灯光像舞台的追光,精准地打在两人身上。苏晴,他的妻子,他曾经愿意把命都给她的女人,此刻正被赵鼎紧紧搂在怀里,热烈地拥吻。她身上穿着他曾经从巴黎给她带回来的真丝睡袍,价值五位数,如今却像块抹布一样皱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林夜感觉自己的血液好像瞬间冻住了,然后又猛地沸腾起来,冲得他耳膜嗡嗡作响。他死死捏着电动车把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本来只是想远远看一眼,看一眼这个他曾经倾注了无数心血,承载了他和苏晴所有梦想的家。却没想到,看到了这么一出好戏。

就在这时,那边的两人似乎结束了那个漫长的吻。苏晴像是有所感应,猛地转过头,视线穿透雨幕,精准地落在了林夜身上。

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漂亮的眉头蹙起,脸上毫不掩饰地浮现出厌恶。她推开了赵鼎,裹紧了睡袍,几步走到门廊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淋得像个落汤鸡的林夜。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她的声音带着雨夜的寒意,比这冷雨还刺人,“我好像没点外卖吧?送错了就赶紧走,别脏了我家门口的地。”

林夜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塞了一团沾水的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能说什么?说“我是沈清源,我回来了”?谁会信?他现在这张脸,连他自己在镜子里看到都觉得陌生。

赵鼎也走了过来,手臂自然地揽住苏晴的腰,用一种打量垃圾的眼神扫过林夜和他车后的外卖箱,嗤笑一声:“啧,现在送外卖的也敢往这种地方乱闯了?晴晴,跟物业投诉一下,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太不安全了。”

苏晴没接赵鼎的话,只是盯着林夜,那眼神里的鄙夷几乎要凝成实质:“看你这样子也怪可怜的,下这么大雨还出来跑单。算了,东西拿来吧,就当施舍你了。”

林夜沉默地从保温箱里取出那份他“顺路”带过来的,还冒着热气的海鲜粥。这是他以前应酬晚归时,苏晴最爱给他煮的。

他刚迈步上前,苏晴却像被吓到一样,猛地后退一步,尖声道:“站住!谁让你上来的?就扔地上!”

林夜的脚步顿在原地。雨水顺着他廉价外卖服的褶皱往下流,在他脚下汇聚成一小滩水渍。他看着苏晴那张因为嫌弃而有些扭曲的,依旧美艳的脸庞,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赵鼎在一旁风凉地补充:“听见没?让你放地上。身上一股穷酸味,别熏着我家晴晴。”

林夜缓缓弯腰,将那份温热的粥,轻轻放在了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动作间,头盔里的雨水滴落,砸在光滑的大理石台阶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就在他直起身的瞬间,苏晴或许是被他沉默的态度激怒,或许是想在赵鼎面前更进一步地划清界限,她忽然用一种带着几分“怀念”,实则无比刻薄的语气说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滚?看你这种没出息的样子,我就想起我那死鬼前夫沈清源。他要是还活着,估计也跟你一样,是个一事无成,只会卖力气的废物!他连给你鼎哥提鞋都不配!”

轰——!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林夜的脑海里炸开。

沈清源。废物。提鞋都不配。

原来在她心里,那个和她白手起家,创下偌大商业帝国,最后却被她和赵鼎联手送进监狱的“沈清源”,竟然是这样的形象。

巨大的荒谬感和刺骨的悲凉,像这冰冷的雨水一样,瞬间浸透了他全身。他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嘴角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赵鼎显然很受用这话,得意地搂紧了苏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提他干什么?一个死了的失败者。宝贝儿,外面冷,我们进去吧,别为个送外卖的坏了心情。”

两人相拥着转身,准备走进那扇温暖光亮的大门,仿佛他只是路边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踢开就算了。

就在这时,林夜口袋里,那个屏幕已经摔出蛛网般裂纹的旧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摸出来,指纹解锁。

屏幕亮起,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弹了出来:

【您尾号8819的账户于10月26日03:01入账款项,人民币 800,000,000.00元。当前余额为 800,000,035.60元。[复兴银行]】

八亿。

冰冷的数字,在破碎的屏幕映衬下,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力量。

林夜看着那条短信,足足愣了三四秒。然后,他默默地锁上屏幕,将手机塞回湿透的裤兜里。

他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扇已经关上的,厚重华丽的雕花木门。门廊的灯还亮着,温暖得像个讽刺。

他没有再说一个字,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转身,跨上那辆破旧的电动车,拧动电门,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无边的雨夜之中。

雨水依旧冰冷,打在他脸上,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胸膛里,那团沉寂了三年的死灰,此刻被羞辱、背叛和这突如其来的巨额资本,猛地点燃,烧成了一片燎原烈火。

苏晴,赵鼎。

你们以为沈清源已经死了,被你们彻底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了?

很好。

那从现在开始,我就用“林夜”这个身份,陪你们好好玩玩。

他抬起头,透过被雨水模糊的头盔镜片,看向城市远方那一片璀璨却冰冷的霓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至极,却又带着一丝疯狂意味的弧度。

游戏,开始了。

02外卖服下的八亿

电动车最终停在了一条狭窄、潮湿的巷子口。

巷子深处,是这座城市几乎要被遗忘的角落——一片拥挤破败的城中村。空气中常年弥漫着一股饭菜馊掉、垃圾堆积和潮湿霉菌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气味,与几分钟前“云顶御苑”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判若两个世界。

林夜锁好车,摘下那个还在滴水的头盔,顺手抹了把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在别墅门前经历那场羞辱的是另一个人。他熟门熟路地穿过晾晒着各种廉价衣物、几乎要碰到头的巷子,踏上那栋外墙斑驳的筒子楼吱呀作响的楼梯。

三楼,最里面一间。他用钥匙打开了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房间很小,不到二十平米,除了一张木板床、一个掉漆的破旧衣柜和一张摇摇欲坠的桌子,几乎再没有别的家具。墙壁因为潮湿而大片剥落,露出里面灰黑色的水泥。这就是他出狱这三个月来的容身之所。

他脱下湿透了的外卖服,露出精瘦却肌肉线条分明的上身,上面隐约能看到几道陈年旧疤。他拿起角落里一块还算干净的毛巾,胡乱地擦着头发和身体,动作机械,眼神却锐利地扫过这个狭小逼仄的空间。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桌上那个屏幕碎裂的旧手机上。

八亿。

这个数字此刻正安静地躺在那破碎的玻璃后面。

他没有立刻去动手机,而是走到窗边,撩起那块洗得发白的窗帘一角,看向外面。楼下巷口,几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正就着路灯在打牌,吵吵嚷嚷。更远一点,是这座城市璀璨的天际线,其中最高最亮的那几栋,曾经属于他。

巨大的反差,让胸膛里那团火烧得更旺了。

他回到床边坐下,终于拿起了那部手机。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动,调出那条短信,反复看了几遍。不是幻觉。这笔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巨款,真实地躺在他的账户里。

汇款方是海外一个加密的离岸公司,查不到任何有用信息。但他心里清楚,这钱来自那个神秘的“老板”。那个在他出狱后最绝望、最走投无路时出现,给了他新身份、新面孔,并承诺会给他提供复仇资本的人。

“你需要的时候,钱会到位。怎么做,是你的事。”“老板”的声音经过处理,冰冷得像机器,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林夜关掉短信界面,没有试图去联系对方。他知道,在对方认为有必要出现之前,他联系不上。

这笔钱是武器,是弹药,但同样也是一个诱饵,一个考验。那个神秘的“老板”帮他,绝不仅仅是出于“好心”或者所谓的“欣赏”。这背后一定有着更深层的目的,或许是想借他的手除掉赵鼎,或许是想看他这条被放出来的“疯狗”能把这片商场搅得多浑,又或许……与三年前那场陷害有关?

他不知道,也暂时不想去深究。他现在唯一确定的,就是复仇。这笔钱,他用得毫不犹豫。

但怎么用,是个问题。

他不能直接拿着这笔钱去成立一家新公司,然后大张旗鼓地跟赵鼎打擂台。那样目标太大,太快暴露在阳光下,等于告诉赵鼎和苏晴:沈清源没死,他回来了!他需要的是在暗处,像一条毒蛇,慢慢缠绕,找准时机,一击致命。

他需要帮手,绝对信得过的帮手。

脑海里瞬间闪过几个名字,但随即又被他按下。三年过去了,人心易变。当年他倒台时,树倒猢狲散,身边所谓的朋友、下属,倒戈的倒戈,沉默的沉默,真正能坚持到最后的,几乎没有。他现在这张脸,去找到他们,说自己是沈清源,谁会信?恐怕第一时间就会被当成疯子或者别有用心之徒扭送出去。

就在这时,破旧的木门外传来一阵粗暴的敲门声,伴随着房东太太那标志性的大嗓门:“林夜!死了没有?没死就开门!这个月的房租什么时候交?拖了三天了!再不交就给老娘滚蛋!”

声音刺耳,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林夜眼神一冷,但没有发作。他起身,从湿透的裤兜里掏出那个皱巴巴的钱包,里面只有几张零散的纸币和几个硬币,加起来不超过一百块。这是他身上全部的家当,也是他扮演好“外卖员林夜”这个角色所必须维持的窘迫。

他数出三张二十的,又凑了几个硬币,刚好是这间破屋的月租。然后他走到门边,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体型肥胖、穿着花睡裙的房东太太,她双手叉腰,唾沫横飞:“磨磨蹭蹭干什么呢?是不是又想赖账?我告诉你……”

话没说完,林夜已经把那一把零钱塞到了她手里,声音平淡无波:“房租。”

房东太太愣了一下,低头数了数手里的钱,确认数目没错,脸上的怒气才消下去一点,但鄙夷更重了:“哼,算你识相!下个月要是再敢拖,立马收拾东西滚蛋!穷鬼!”她嘟囔着,扭着肥胖的身体,咚咚咚地下楼去了。

林夜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噪音。他靠在门板上,缓缓闭上眼睛。

穷鬼。

废物。

这些词汇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却也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他必须忍耐,必须继续扮演好这个角色。在拥有足够的力量掀翻棋盘之前,他不能露出任何马脚。

他重新坐回床边,拿起手机。这一次,他没有再看那条短信,而是打开了一个本地的生活资讯APP,手指在上面快速滑动着,目光锐利地筛选着信息。

他在找招聘信息。

不是高薪职位,而是那些最不起眼,却能接触到特定圈层的岗位。

他的手指最终停在了一条招聘启事上:

【招聘:专职司机一名】

【要求:男性,25-40岁,驾龄五年以上,无不良嗜好,身体健康,沉默稳重。】

【待遇:面议。】

【工作地点:鼎盛集团总部大楼。】

鼎盛集团。

赵鼎的公司。

林夜的嘴角,再次勾起那抹冰冷的弧度。

就是它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按照上面留的邮箱,发送了一份极其简单的简历。简历上,他叫林夜,驾龄六年,之前在不同的小公司做过司机,经验“丰富”。他甚至连期望薪资都没写。

做完这一切,他放下手机,走到房间唯一的水龙头下,用冷水狠狠冲了把脸。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让他因为愤怒和兴奋而有些发热的头脑彻底冷静下来。

他看着镜子里那张陌生的,带着水珠的,略显苍白和疲惫的脸。

“沈清源已经死了。”他对着镜子,无声地说道,“现在活着的是林夜。一个……来索债的林夜。”

他需要休息,养精蓄锐。明天,还有一场“面试”在等着他。

然而,就在他准备躺下的时候,耳朵微微一动。楼下巷子里那几个打牌男人的吵嚷声不知何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常的寂静。

一种常年在危险边缘锻炼出的直觉,让他瞬间警觉起来。

他悄无声息地移动到窗边,再次撩起窗帘一角,目光如鹰隼般向下扫视。

巷口路灯下,空无一人。只有那几张破旧的扑克牌散落在地上。

但在更远处的阴影里,似乎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没有熄火,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

是巧合?

还是……他已经被盯上了?

林夜的心缓缓沉了下去。他才刚刚开始,难道就要暴露了吗?

03应聘司机,直面旧部

那一夜,林夜几乎没怎么合眼。

耳朵始终留意着楼下的动静,身体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破门而入的危险。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那辆黑色轿车才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驶离,巷子里也逐渐恢复了清晨的嘈杂——早起摊贩的吆喝声、自行车铃铛声、公放的戏曲声……混杂成城中村独有的“交响乐”。

危机暂时解除,但林夜心中的警惕丝毫未减。

对方是谁?赵鼎的人?还是那位神秘“老板”派来监视他的?或者……是其他他尚未察觉的势力?

他暂时无从判断,但有一点很清楚:他必须更快地行动起来,在漩涡彻底将他吞噬之前,抓住那根救命的稻草,也是复仇的杠杆。

上午九点,林夜换上了一件洗得发白但还算干净的蓝色夹克,下身是一条普通的黑色长裤,脚上一双略显陈旧的皮鞋。这是他所能找到的,最符合“应聘司机”身份的行头。对着那块布满污渍的镜子,他仔细地将自己眼神中所有可能泄露真实情绪的光芒收敛起来,只留下一种底层劳动者常见的、带着点疲惫的温顺与麻木。

鼎盛集团总部大楼,位于本市最繁华的中央商务区。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彰显着其主人如今的财富与地位。林夜站在大楼脚下,抬头望去,刺目的阳光让他微微眯起了眼。

三年前,这里还叫做“清源国际”。一砖一瓦,都浸透着他的心血。如今,却挂上了“鼎盛”这个让他作呕的名字。

他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死死压住,迈步走进了旋转大门。

内部装修极尽奢华,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挑高近十米的大厅,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氛的味道。前台后面坐着几位妆容精致、穿着合体套装的年轻女孩。

“你好,我找人事部,是来应聘司机的。”林夜走到前台,微微躬身,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拘谨。

其中一个女孩抬起眼皮,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他那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廉价衣物上停留了一瞬,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但职业素养让她保持了表面的礼貌:“应聘司机?请到那边三号会议室等候,会有人来叫。”

林夜道了声谢,按照指引走向三号会议室。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七八个人,都是来应聘这个职位的,有看起来经验丰富的中年人,也有几个略显毛躁的年轻人。林夜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低垂着眼,不与任何人对视,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应聘者一个个被叫出去,又一个个或沮丧或平静地回来、离开。终于,轮到了林夜。

“林夜?”

“在。”

“跟我来。”

他跟着一名工作人员走进了一间小办公室。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穿着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约莫三十出头的男人。男人正低头看着他的简历,眉头微蹙。

林夜在他对面坐下,目光快速扫过对方胸前的工作牌——人力资源部招聘主管:周明。

周明……这个名字在林夜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没有印象,应该不是三年前的旧人。他心下稍安。

“林夜?”周明抬起头,扶了扶眼镜,目光带着审视,“简历很简单啊。之前都在些小公司做司机?”

“是的,周主管。”林夜点头,声音平稳,“小公司规矩没那么多,就是跑得杂,什么地方都去,路况熟。”

“嗯。”周明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随手翻着那薄薄一页纸,“我们鼎盛招司机,要求很高,尤其是给公司高层开车的,讲究的是稳重、可靠、嘴巴严。你觉得自己能胜任吗?”

“我能。”林夜回答得简短有力,没有多余的废话。

周明似乎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又问了几个常规问题,比如驾龄、如何处理紧急情况、对市内路线熟悉程度等等,林夜都对答如流,表现出了一个老司机该有的沉稳和经验。

面试似乎进行得很顺利。周明合上简历,点了点头:“基本情况我了解了,这样,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周明说道。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藏蓝色高级定制西装,身形挺拔,面容严肃中带着一丝精明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似乎是要找周明签字。

看到这个男人的瞬间,林夜感觉自己的呼吸猛地一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王磊!

竟然是他!

王磊,曾经是他沈清源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之一,是跟着他从初创团队一起打拼出来的元老,负责过很多核心业务。沈清源待他不薄,甚至在他结婚时,还送了他一套市中心的公寓作为贺礼。

三年前那场变故中,王磊虽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落井下石,但也选择了明哲保身,在沈清源入狱后不久,就接受了赵鼎的招揽,留在了公司,据说现在已经是某个重要部门的副总监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林夜立刻低下头,借助整理衣角的动作掩饰自己瞬间的失态,内心已是惊涛骇浪。他千算万算,没算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遇到曾经的“自己人”!

“王总监。”周明立刻站起身,态度恭敬,“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这份文件急着要,你签一下。”王磊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依旧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将文件递给周明,目光随意地扫过坐在一旁的林夜。

那目光只是例行公事般的一瞥,没有任何停留,很快就移开了。显然,他并没有认出这个穿着寒酸、低眉顺眼的应聘者,会是他曾经誓死效忠的老板。

林夜心中稍定,但后背已经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周明快速签好字,将文件递还给王磊。王磊接过文件,转身欲走,脚步却顿了一下,像是随口问道:“这是在面试?”

“是的,王总监,招聘一名专职司机。”周明连忙回答。

王磊“嗯”了一声,目光再次落到林夜身上,这次停留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两秒。林夜能感觉到那目光中的审视,他强迫自己放松,维持着那副温顺拘谨的样子。

“司机人选要慎重。”王磊对周明说道,语气平淡,“背景调查一定要做清楚,尤其是……要绝对可靠。”

他说“绝对可靠”四个字时,似乎若有深意地看了林夜一眼。

林夜的心再次提了起来。难道王磊察觉到了什么?不可能,这张脸是全新的。还是说,这只是他身为高管,对招聘关键岗位人员的正常叮嘱?

“是是是,王总监您放心,流程我们一定严格走。”周明连声保证。

王磊没再说什么,拿着文件,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门被关上,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但气氛却变得有些微妙。

周明坐回座位,看着林夜,眼神里多了一丝之前没有的探究。王总监最后那几句话,显然让他对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应聘者,多了一份考量。

“林先生,”周明的语气正式了一些,“你的基本情况我们了解了,后续我们会进行背景调查,如果有进一步消息,我们会通知你。”

这是标准的送客说辞,意味着面试结束了。

林夜知道,因为王磊的出现,这次应聘增加了巨大的变数。他站起身,依旧保持着谦卑的姿态:“好的,谢谢周主管,那我先回去了。”

他平静地走出办公室,穿过奢华的大厅,直到走出鼎盛集团那扇沉重的旋转玻璃门,感受到外面灼热的阳光照射在身上,他才缓缓地、不着痕迹地吐出了一口一直憋在胸口的浊气。

王磊……

他竟然在赵鼎手下做到了总监。

那么,三年前的事情,他到底知道多少?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是彻头彻尾的背叛者?还是无奈的妥协者?

林夜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而深邃。原本只是想找个跳板潜入鼎盛,现在看来,情况比他预想的要复杂得多,也……有趣得多。

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高耸入云的大厦。

也许,从这个意外的相遇开始,他的复仇之路,会走向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

04方向盘后的猎手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

那辆黑色轿车没有再出现,鼎盛集团那边也杳无音信。林夜依旧每天穿着那身外卖服,骑着电动车穿梭在大街小巷,接单、送餐,重复着机械而疲惫的生活。他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将自己彻底融入环境的背景色里,等待猎物放松警惕,或者,等待一个最佳的出击时机。

他账户里的八亿资金安静地躺着,他没有动用一分一毫。现在还不是时候,任何一笔非常规的支出,都可能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他需要先站稳脚跟。

第三天下午,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林夜刚送完一单,把车停在街边暂时躲雨,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他心中微动,接了起来,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沙哑和疲惫:“喂,哪位?”

“是林夜先生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公式化的女声,“这里是鼎盛集团人力资源部。通知您,您的司机岗位应聘已经通过,背景调查无异常。请于明天早上八点,携带身份证原件到集团后勤部车队报到,办理入职手续。”

通过了?

林夜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脸上却没有任何欣喜的表情,只是平静地回应:“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明天八点,我会准时到。”

挂断电话,他看着窗外连绵的雨丝,眼神深邃。

王磊的出现,并没有阻止他进入鼎盛。这背后,是周明没有理会王磊那若有深意的“提醒”,还是王磊本身,就并没有要阻止他的意思?

无论如何,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第二天,林夜提前了十五分钟到达鼎盛集团后勤部所在的副楼。车队办公室比主楼大厅要杂乱许多,空气中弥漫着汽油、皮革和一点烟草混合的味道。几个穿着司机制服的男人正聚在一起闲聊,看到林夜进来,目光都带着打量。

一个看起来是车队队长、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接待了他,手续办得很快。领了两套崭新的司机制服,一套简单的培训主要就是强调保密条例和行车规范。

“咱们车队主要分两种,”队长姓刘,嗓门很大,拍着林夜的肩膀,“一种是开固定线路的商务车,接送客户或者员工团建;另一种,也是最重要的,是给公司领导开专车。你新来的,先跟着老李跑几天商务车,熟悉熟悉路线和规矩。”

林夜点头应下,没有任何异议。他需要的就是先融入这个环境,观察,等待。

他换上了那身深灰色的司机制服。布料挺括,剪裁合身,穿上后,镜子里的人瞬间少了那份外卖员的风尘仆仆,多了几分沉稳和精干,只是眼神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阴郁,与这身制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跟着老李跑商务车的日子枯燥而规律。林夜话不多,手脚勤快,开车又稳,几天下来,老李和车队其他几个司机对他的印象都很不错。

但他真正的目标,不在这里。

他利用一切机会,熟悉鼎盛集团内部的结构。主楼哪些楼层是哪些部门,高管们的专用电梯在哪里,赵鼎的办公室在顶层哪个位置……他像一块海绵, silently 吸收着所有可能有用的信息。

同时,他也在留意王磊的动向。王磊的办公室在十六楼,市场推广部。林夜几次开车经过主楼门口,都远远看到过王磊行色匆匆的身影,他似乎很忙,眉头总是紧锁着,看起来压力不小。

一周后,机会终于来了。

临近下班时间,车队办公室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前台行政急促的声音:“车队车队,顶楼小会议室急需一名司机待命,送一位重要客人去机场,立刻!”

顶楼小会议室?那是赵鼎和他的核心团队常用的地方。

办公室里几个闲着的司机互相看了看,有人面露难色:“这个点市区堵得要命,去机场来回没两三个小时下不来,我晚上还约了人呢……”

“我车好像有点小毛病,得去看看……”另一个也推脱道。

跑机场这活儿,辛苦,耗时,而且接送的是“重要客人”,规矩多,容易出错,老油条们都不太愿意接。

刘队长环视一圈,目光落在了坐在角落、一直很安静的林夜身上。

“林夜!你去!”刘队长一指他,“车钥匙拿好,开那辆新到的黑色奔驰S级,停在B2-018车位。动作快一点,别让客人等!”

“是,队长。”林夜站起身,接过钥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中却是一凛。

终于,要近距离接触核心圈了吗?

他快步走向地下车库,找到了那辆光可鉴人的黑色奔驰。检查车辆状况,调整座椅后视镜,发动,预热……一系列动作流畅而专业。他将车稳稳地开到主楼大门前的雨棚下,然后下车,拉开车后门,身体挺直地站在门边,目光平视前方,等待着。

不到五分钟,旋转门内走出几个人。

被簇拥在中间的,是一个穿着米白色高级套装,拎着爱马仕手提包,妆容精致的女人——苏晴。

林夜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

竟然是她!

苏晴的脸色不太好看,似乎刚经历过一场不太愉快的谈话。她身边跟着一个助理模样的年轻女孩,正低声跟她汇报着什么。而走在她们侧前方的,竟然是王磊。王磊正微微侧身,对苏晴说着:“……赵总那边还有个国际视频会议,实在抽不开身,特意吩咐我务必送您到机场。苏小姐放心,您看中的那个艺术基金,我们后续会派专人和您对接细节……”

苏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没说话,径直朝着车子走来。

走到车边,她甚至没有看为她打开车门的林夜一眼,仿佛他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工具,弯腰就坐进了后座。那个助理也跟着坐了進去。

王磊站在车门外,对苏晴又客气了几句,这才准备关上车门。就在他抬手要关门的瞬间,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了站在驾驶座门外的林夜。

林夜正微微躬身,做出请领导上车的标准姿态。

王磊的目光在林夜的脸上停留了足足两秒钟。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办公室里那随意的一瞥。他的眼神里带着一种明显的审视,甚至有一丝极淡的……疑惑。

林夜能感觉到那目光如同实质,在他脸上逡巡。他维持着躬身的姿势,眼皮低垂,盯着自己擦得锃亮的皮鞋尖,心脏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地跳动着,没有泄露丝毫异常。

是因为他这张陌生的脸,却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让他感到熟悉的气质?还是因为,他这个“新来的司机”,出现在了这个接送苏晴的敏感场合?

几秒钟后,王磊什么也没说,缓缓关上了后车门。他隔着深色的车窗玻璃,又深深看了一眼驾驶座的方向,这才转身快步走回了大楼。

林夜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车内弥漫着苏晴身上那股浓郁的、甜腻的香水味,让他胃里一阵翻涌。

他系好安全带,调整后视镜。镜子里,能瞥见苏晴正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揉着太阳穴,满脸的疲惫和不悦。

“去国际机场T2航站楼。”旁边的助理开口说道。

“好的。”林夜应了一声,声音平稳无波。

他熟练地挂挡,轻踩油门,奔驰车平稳地滑入车流。

车外,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开始闪烁,将雨水浸湿的街道映照得光怪陆离。

车内,一片沉寂。只有空调系统轻微的送风声,以及后座苏晴偶尔因为焦躁而变换坐姿时,真皮座椅发出的细微摩擦声。

林夜双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像一个最称职的司机。

然而,在他的心里,冰冷的火焰正在静静燃烧。

苏晴,王磊……

这两个与他过去和现在都紧密纠缠的人,此刻以这样一种奇妙的方式,同时聚集在了这个狭小的空间里。

他通过后视镜,再次瞥了一眼后座上那个闭目养神的女人。

她要去哪里?那个“艺术基金”又是什么?赵鼎为什么让王磊来送她?

一个个疑问在脑海中盘旋。

他感觉,自己似乎正站在一张巨大而隐秘的蛛网边缘,而苏晴和王磊,或许就是引领他找到那张网核心的第一根丝线。

去机场的路还很长,他有足够的时间,来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05安全屋中的试探

去机场的路,果然如预料般拥堵。

红色的刹车灯连成一片,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蜿蜒伸展,像一条疲惫不堪的光河。奔驰车随着车流缓慢地挪动,车厢内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苏晴一直闭着眼,但紧蹙的眉头和偶尔无意识敲击膝盖的手指,暴露了她内心的焦躁。助理则一直低着头,快速地在手机上处理着信息,噼里啪啦的打字声成了车内唯一的背景音。

林夜像一尊雕塑,稳稳地把着方向盘,目光沉静地观察着路况,以及后视镜里那两个女人。他大脑飞速运转,将刚才在王磊、苏晴之间捕捉到的蛛丝马迹串联起来。

赵鼎借口开会不送苏晴,却派了王磊这个级别的高管来……是重视,还是监视?苏晴看中的“艺术基金”,鼎盛要派人对接,这听起来像是公司业务,但由王磊直接向苏晴汇报,又显得有些不寻常。苏晴虽然挂着“董事长夫人”的名头,但据他所知,她从不直接参与鼎盛的具体业务。

难道,赵鼎在利用苏晴的身份,或者苏晴自己在利用这个身份,进行一些……不太方便摆在明面上的资金运作?

这个念头一起,就像野草一样在他心里疯长。

车子终于驶上机场高速,速度提了起来。窗外的景物飞速向后掠去。一直沉默的苏晴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冷意:“还有多久?”

助理连忙查看导航:“苏小姐,不堵车的话,大概还有二十五分钟。”

苏晴“嗯”了一声,没再说话,转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都市夜景,侧脸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显得有些模糊和遥远。

林夜注意到,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那枚戒指,是他“沈清源”当年在创业最艰难的时候,用第一桶金给她买的,不大,但设计别致。她竟然……还戴着?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夹杂着恨意、讽刺,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厌恶的、不合时宜的悸动。他立刻将这情绪死死压了下去,眼神重新变得冰冷。戴着前任送的戒指,和现任仇人卿卿我我,这算什么?虚伪的悼念,还是另有所图?

终于,机场航站楼巨大的穹顶在望。林夜将车平稳地停在出发层门口。

助理率先下车,拿出行李。苏晴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准备下车。在她推开车门的瞬间,她似乎才第一次正眼看向驾驶座,目光掠过林夜那张陌生的脸,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公式化地说了句:“开得挺稳。”

然后,她便头也不回地走向灯火通明的航站楼,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疏离。

林夜看着她消失在人流中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按照规定,将车开到指定区域等待。按照要求,他需要确认客人已顺利登机后才能返回,以防有任何临时变动。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大约半小时后,助理打来电话,语气轻松了些:“苏小姐已经过安检了,你可以回去了。”

“好的。”林夜挂断电话,发动车子,驶离了喧嚣的机场。

返程的路上,拥堵缓解了不少。城市的霓虹透过车窗,在他脸上投下流动的光影。他思考着接下来的步骤。王磊那边,必须尽快接触,但不能主动,不能显得刻意。他需要等,等一个王磊主动找上来的机会。他有一种预感,那个机会,不会太远。

果然,就在他回到车队办公室,交还车钥匙,准备换下制服下班的时候,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不是电话,而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内容极其简短,只有一行字:

【明晚八点,滨江路17号,‘旧时光’咖啡馆,靠窗第二个位置。】

没有署名,没有原因。

但林夜的心脏,却猛地一跳。

滨江路17号,那个“旧时光”咖啡馆……是他“沈清源”当年和王磊经常碰头谈事的地方!那里位置偏僻,环境安静,谈事情不容易被打扰。

发信人是谁,不言而喻。

王磊!他果然找来了!

而且,选择了这样一个充满“过去”意味的地点。

这是一种试探,一个信号。

林夜盯着那条短信,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轻轻摩挲。他没有回复,只是默默地将号码存了下来,标注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然后,删除短信。

第二天,林夜照常上班,跑了一天的商务车线路,表现得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他甚至主动帮队里一个老师傅顶了半个班,直到晚上七点多才下班。

他回到城中村的出租屋,换上了一身普通的休闲装——一件灰色的连帽卫衣和一条深色牛仔裤,戴上了一个黑色的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他没有选择开车,而是步行了很长一段距离,才在一个远离城中村的街口,招手打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滨江路,麻烦绕一下,从解放西路那边过去。”他报出一个与目的地方向略有偏差的路线,声音平静。

出租车司机应了一声,打表,驶入车流。林夜靠在车窗上,看似闭目养神,实则通过车窗的反射,仔细观察着后方是否有车辆跟踪。多年的谨慎,已经成了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绕行了一段,确认安全后,他才让司机转向滨江路。

晚上七点五十分,出租车在距离“旧时光”咖啡馆还有一个路口的地方停下。林夜付钱下车,拉低帽檐,不紧不慢地步行过去。

滨江路远离商业中心,晚上行人稀少,只有昏黄的路灯和江面上吹来的带着湿气的风。“旧时光”咖啡馆的招牌依旧古朴,暖黄色的灯光从玻璃窗里透出来,在清冷的夜色中显得有几分孤寂。

林夜走到窗边,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靠窗第二个位置已经坐了一个人。正是王磊。他穿着一件深色的夹克,没有打领带,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咖啡,目光望着窗外漆黑的江面,侧脸线条紧绷,似乎在为什么事情困扰。

林夜推开门,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王磊立刻转过头,目光精准地锁定在他身上。那眼神,锐利,审视,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探究和……紧张。

林夜没有躲避他的目光,径直走过去,在王磊对面的位置坐下。服务员过来,他只要了一杯冰水。

服务员离开后,小小的卡座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角落里老式唱片机播放的若有若无的爵士乐,在缓缓流淌。

王磊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林夜的脸,仿佛要透过这张陌生的皮囊,看穿里面隐藏的灵魂。

林夜任由他看,端起服务员送来的冰水,喝了一口,动作自然,没有丝毫局促。

良久,王磊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是谁?”

林夜放下水杯,抬起眼,迎上王磊的目光,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弧度,反问道:“王总监,你觉得……我应该是谁?”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把问题,轻飘飘地抛了回去。

王磊的呼吸骤然急促了一下,他身体前倾,目光如同鹰隼,几乎是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的眼神,你开车的习惯性小动作,甚至你刚才走进来的步态……太像了!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派来的?接近鼎盛,接近苏晴,有什么目的?!”

06旧时光里的结盟

王磊的话像一把出鞘的刀,锋利,冰冷,直刺要害。卡座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夜没有立刻回答。他端起那杯冰水,又喝了一口,冰凉液体滑过喉咙,让他躁动的心绪彻底冷静下来。他放下杯子,指尖在冰冷的玻璃杯壁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极细微的“哒、哒”声,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故意折磨着王磊紧绷的神经。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王磊那几乎要喷火的视线,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王磊关于“像”的指控,而是用一种近乎平淡的语气反问:

“王总监,三年前,沈总入狱前一周,把你叫到办公室,单独给了你一个加密的U盘。他当时对你说了什么,那个U盘,现在又在哪?”

轰!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在王磊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眼睛猛地瞪大,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而收缩。他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整个人僵在座位上,连呼吸都停滞了。

这件事,是他和沈清源之间绝对的秘密!当时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连苏晴都不知道!U盘里的内容关乎沈清源留下的最后一条退路和一些关键证据的备份……眼前这个陌生人,他怎么可能会知道?!除非……除非……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唯一合理的可能性,如同疯狂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了王磊的心脏。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试了几次,才用一种近乎破碎、带着无法置信的颤抖声线,挤出几个字:“你……你真的是……沈……”

最后那个“总”字,他没能说出口。这太疯狂了!一个已经“死了”三年的人,换了一张脸,以这种方式回来?

林夜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王磊,那眼神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王磊熟悉的、属于沈清源的冷静、睿智,以及……一种被至亲之人背叛后沉淀下来的、刻骨的痛楚和冰冷。

这眼神,彻底击溃了王磊的心理防线。

他猛地靠回椅背,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脸色灰败,额头上瞬间沁出了细密的冷汗。他抬起手,用力抹了把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手指却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消化这个足以打败他所有认知的事实。

“那个U盘,”林夜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将王磊从混乱中拉回现实,“还在你手里,对吗?你没有交给赵鼎。”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王磊猛地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林夜,里面有震惊,有恐惧,还有一丝如释重负。他艰难地点了点头:“在……我一直藏着。赵鼎和苏晴……他们找过,但我没承认见过。”

这句话,等于间接承认了他认出了林夜的身份,也表明了他这三年的立场——他并非完全倒向了赵鼎。

林夜的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他赌对了。王磊或许有他的私心和软弱,但在最关键的事情上,他守住了底线。这为他接下来的计划,提供了一个可能的支点。

“为什么?”林夜问,声音低沉,“为什么留在鼎盛?为什么替赵鼎做事?”

王磊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和无奈:“沈总……不,林夜。”他艰难地改口,显然还无法完全适应,“我当时……没办法。赵鼎掌控了局面,清洗了大部分老兄弟,我如果硬扛,下场不会比……好多少。我留在里面,至少……至少能看着点,有些消息,还能知道。而且,我……我得养家,我老婆身体不好,孩子还在上学……”

他的解释带着窘迫和羞愧,但这恰恰显得真实。纯粹的忠臣烈士太少,在现实的碾压下,大多数人选择的都是挣扎求存。

林夜沉默了片刻。他理解这种挣扎,但他不会完全相信。信任一旦破裂,重建需要时间和行动。

“那个U盘,现在还不能动。”林夜转移了话题,语气果断,“赵鼎现在如日中天,仅凭里面的东西,扳不倒他,反而会打草惊蛇。”

“那你回来是想……”王磊压低了声音,身体前倾,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林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

王磊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却仿佛看到了三年前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意志如铁的沈清源。

“你需要我做什么?”王磊几乎没有犹豫,直接问道。他知道,从认出林夜的那一刻起,或者说,从林夜说出U盘秘密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有退路了。要么跟着这条看似疯狂的道路走下去,要么……他不敢想后果。

“两件事。”林夜伸出两根手指,目光锐利,“第一,像以前一样,扮演好你的王总监,不要露出任何马脚,尤其不能让赵鼎和苏晴起疑。第二,我需要知道赵鼎最近所有的资金流向,特别是苏晴经手,或者与她有关的。比如……她这次出去,接触的那个‘艺术基金’。”

王磊立刻明白了林夜的意图,他点了点头:“赵鼎最近确实有几个海外项目资金流动很大,名义上是投资,但账目有些模糊。苏晴那边……她一直喜欢摆弄这些,赵鼎也由着她,那个艺术基金我留意一下,尽快把资料给你。”

“小心。”林夜叮嘱道,“不要用公司的网络和设备,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我明白。”王磊郑重地点点头。他深吸一口气,感觉压在心头三年的一块大石头,似乎松动了一些。虽然前路更加凶险,但至少,他不再是一个人孤独地背负着那个秘密在黑暗中前行了。

“我们以后……怎么联系?”王磊问道。

“单线。”林夜语气不容置疑,“我会找你。除非有万分紧急、关乎生死的情况,否则不要主动联系我。见面地点每次更换,像今天这样。”

“好。”王磊没有异议。

该谈的已经谈完,林夜站起身,将帽檐重新拉低:“我先走。”

他不再多看王磊一眼,径直走向门口,推门而出,身影很快消失在滨江路清冷的夜色中。

王磊独自坐在卡座里,看着对面那杯几乎没动的冰水,又看了看窗外漆黑一片的江面,内心五味杂陈。震惊、恐惧、一丝微弱的希望……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拿出钱包,抽出几张钞票压在咖啡杯下,也起身离开。

走出咖啡馆,夜风一吹,他打了个寒颤。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而他,已经被牢牢地绑在了这条或许通往毁灭,或许通往救赎的战船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旧时光”那暖黄色的招牌,眼神复杂。

时光,真的能回到过去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个男人回来了,带着复仇的火焰,这座城市,恐怕很快就要变天了。

07艺术基金下的暗流

和王磊在“旧时光”的会面,像在林夜沉寂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过后,水面恢复了平静,但水下涌动的暗流,却更加汹涌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夜的生活轨迹没有丝毫改变。准时到车队报到,听从调度,开着那辆奔驰S级或者其他的商务车,穿梭于城市之间。他沉默,勤快,车技娴熟,很快就在车队里树立了可靠的形象。刘队长甚至私下拍着他的肩膀说:“小林,不错,是个踏实干活儿的,以后有机会,我跟上面推荐推荐你,看能不能固定给哪位副总开车。”

林夜自然是谦逊地表示感谢,心里却清楚,他需要的不是固定给谁开车,而是尽可能多地接触不同的人,听到不同的信息。司机这个位置,尤其是给高管开车的司机,往往能听到许多在正式场合听不到的东西。

他耐心地等待着,像潜伏在草丛里的猎豹,等待着猎物自己露出破绽。

而王磊那边,显然也没有闲着。自从那晚摊牌后,王磊看林夜的眼神虽然依旧复杂,但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敬畏和……一丝同舟共济的紧张。他利用职务之便,开始小心翼翼地搜集林夜需要的信息。

这天下午,林夜奉命送一位分管财务的副总去参加一个外部会议。副总在车上一直在打电话,语气颇为不耐烦。

“……我知道时间紧,但账目必须做平!尤其是海外那几个账户,走账要干净,绝对不能留下尾巴!赵总再三交代了,苏小姐那边艺术基金的款项要优先保证,这是形象工程,明白吗?……对,就用那个‘文化传播’的子账户走……”

副总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车内空间封闭,林夜的耳朵又极其敏锐,还是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海外账户”、“艺术基金”、“优先保证”、“文化传播子账户”。

他面色如常,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握着方向盘的手稳定有力,心里却瞬间掀起了波澜。

苏晴的艺术基金,需要动用海外账户?还需要“做平”账目?这绝不是一个正常的文化投资项目该有的操作流程。这更像是在……转移资金?或者洗钱?

一个模糊的猜想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赵鼎和苏晴,或许并不仅仅是背叛他那么简单,他们很可能还在利用鼎盛集团,进行着某些非法的勾当。而苏晴的艺术基金,就是一个绝佳的、披着光鲜外衣的掩护。

将副总送到目的地后,林夜按照规定在停车场等候。他利用这个时间,用一部无法追踪的备用手机,给王磊发去了一条加密的简短信息:【查“文化传播”子账户,关联艺术基金及海外。】

信息发出后,他便删除了记录。

傍晚,他刚回到车队交车,准备下班,王磊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用的是车队办公室的座机号码,借口是询问明天用车安排,语气公事公办。

“林夜是吧?明天上午九点,王总监需要用车去开发区考察项目,你负责接送。”刘队长捂着话筒对林夜喊道。

“好的,队长。”林夜应道。

电话那头,王磊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平稳中带着一丝只有林夜能听出的凝重:“林司机,明天的行程比较重要,请务必准时。另外,考察资料我已经让人放在你明天要开的车,副驾驶手套箱里了,你到时候记得提醒我一下。”

“明白,王总监。”林夜回答。

“资料”……这显然是王磊的暗号。他找到了一些东西,并且用这种隐蔽的方式传递给他。

第二天上午,林夜提前检查车辆,果然在手套箱里发现了一个普通的牛皮纸文件袋,没有任何标识。他不动声色地将文件袋放到驾驶座下方一个不显眼的储物格里。

九点整,王磊准时出现。他穿着一身标准的商务西装,脸上带着属于高管的那种矜持和忙碌。上车后,他只是对林夜点了点头,便拿出平板电脑开始处理邮件,全程几乎没有交流。

车子驶向开发区。一路上,王磊的电话不断,大多是在处理公司事务,听起来一切正常。直到一个电话接完,他像是随口对林夜说道:“林司机,麻烦把空调温度调低一点。另外,我让你提醒我的那份开发区土地政策的资料,带来了吧?”

林夜一边调整空调,一边平静地回答:“带来了,王总监,就在您座位下面。”

王磊“嗯”了一声,弯腰,看似随意地从座位下摸出了那个牛皮纸袋。他打开,抽出里面的文件,假装翻阅。实际上,在文件的中间,夹着几页打印出来的、没有抬头的A4纸。

他的身体微微侧向车窗,挡住了大部分视线,手指在那几页纸上快速点了几个地方,然后仿佛看累了般,将其中一页“不小心”滑落,正好掉在林夜右手边的座椅缝隙旁。

“啧。”王磊轻啧一声,似乎要去捡。

“王总监,您坐着,我来。”林夜适时地说道,趁着前方红灯,车辆停稳的间隙,他俯身,迅速而自然地将那页纸捡了起来。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的目光如同高速扫描仪,精准地捕捉到了纸上几个加粗或被王磊用指甲划出浅痕的关键信息:

【“晴空艺术基金”…注册地:开曼群岛…】

【主要资金流入:鼎盛集团旗下“鼎晖文化传播有限公司”…】

【近期大额支出:境外拍卖行(匿名收购)…关联账户(模糊)…疑似洗钱通道…】

【注意:赵鼎私人助理张某频繁接触境外某空壳公司…与基金资金流向高度重合…】

绿灯亮起。

林夜将纸张递还给王磊,面色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只是捡起了一张普通的文件。

“谢谢。”王磊接过,将文件塞回袋子里,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但车内的空气,似乎变得有些粘稠和沉重。

林夜的心,如同被浸入了冰水之中,彻骨的寒。

“晴空艺术基金”,苏晴的名字。开曼群岛,著名的避税和资金隐匿天堂。鼎晖文化传播,就是昨天副总电话里提到的“文化传播”子账户。境外拍卖行匿名收购,空壳公司……这一切线索,几乎已经拼凑出了一条清晰的、利用艺术投资进行非法资金转移的链条!

赵鼎和苏晴,不仅窃取了他的公司,还在用他的公司做这种肮脏的勾当!他们究竟想干什么?仅仅是转移资产?还是有着更不可告人的目的?

王磊提供的这些信息,虽然零碎,但指向性已经非常明确。这验证了他的猜测,也让他意识到,赵鼎和苏晴的联盟,或许并非铁板一块。赵鼎似乎在利用苏晴的身份和爱好做掩护,而苏晴……她知情多少?是单纯的被利用者,还是积极的参与者?

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更需要弄清楚,这条资金链的最终目的地是哪里?那个频繁接触境外空壳公司的赵鼎私人助理,是一个关键的突破口。

车子抵达开发区,王磊下车去考察项目。林夜在车上等待,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飞速整合着刚刚获取的信息。

艺术基金,海外账户,洗钱嫌疑……

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

但越是浑浊,对他来说,机会就越大。只要抓住其中一条关键的线头,或许就能将赵鼎和苏晴,一起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睁开眼,看向窗外开发区那片正在大兴土木的土地,眼神冰冷而锐利。

猎物已经露出了尾巴,接下来,就是要如何精准地咬住,并且,一击致命!

08阴影中的窥视者

开发区考察结束,王磊回到车上时,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疲惫,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商务活动。他接过林夜递回的矿泉水,喝了一口,看似随意地问:“林司机,回公司路线熟吧?避开晚高峰。”

“明白,王总监。”林夜启动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两人之间再无交流,但一种无形的默契已在沉默中建立。那份关于艺术基金的文件,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虽然被藏了起来,但散发的热量却灼烧着车厢内的空气。

将王磊送回鼎盛集团主楼,林夜完成交接,下班。

他没有直接回那个破败的城中村,而是绕道去了城市另一头的一个大型公共图书馆。这里环境安静,人员流动大,且提供免费的公共网络,是进行一些隐蔽信息查询的理想场所。

他找了一个靠角落、背对摄像头的位置,打开图书馆的电脑,登录了一个普通的网页邮箱。他没有使用任何敏感信息,而是开始搜索公开的、关于“鼎晖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的工商信息、新闻报道,以及一些财经论坛上可能存在的零星讨论。

同时,他利用王磊提供的碎片信息——那个境外拍卖行的名字(虽然被模糊处理,但结合上下文,他大致能猜到是几家以“匿名交易”著称的机构之一),以及“赵鼎私人助理张某”这个关键人物,在网络上地毯式地筛选相关信息。

“张某”……赵鼎的私人助理。林夜在脑海里搜索着三年前的记忆。他倒台时,赵鼎身边的助理好像不姓张,看来是这三年新提拔的。能接触到如此核心的机密,必然是赵鼎极度信任的心腹。

几个小时的筛查,公开信息能提供的帮助有限。鼎晖文化表面上看就是一家普通的广告传媒公司,业务不温不火。关于那位张助理,更是几乎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公开资料。

但这并没有让林夜气馁。他深知,真正的猛料往往藏在冰山之下。他需要的,是一个切入点,一个能接触到这位张助理,并且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获取其信任或者找到其弱点的机会。

他清理掉浏览记录,离开了图书馆。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华灯初上。

就在他步行前往公交车站,准备换乘回城中村时,那种熟悉的、被窥视的感觉,再次如同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缠上了他的脊背。

不是错觉。

他猛地停住脚步,假装系鞋带,眼角的余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迅速扫过身后熙攘的人群和停滞的车流。

没有那辆黑色的轿车。

但就在马路对面,一家便利店明亮的橱窗反射中,他捕捉到了一个快速隐入巷口的黑影!动作迅捷,训练有素,绝非普通的街头路人。

心脏猛地一沉。

果然被盯上了!而且,对方非常谨慎,更换了人员和车辆,跟踪手法也更加高明。

是赵鼎的人?因为他频繁出现在鼎盛,又接送了苏晴,引起了怀疑?还是王磊那边出了纰漏,被反跟踪了?亦或是……那个神秘“老板”的人,在确认他的行踪和动向?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变得极其危险。他就像在走钢丝,脚下是万丈深渊,而暗处还有冷箭随时可能射来。

他不能慌,更不能直接回出租屋。那会暴露他的落脚点,等于把自己关进一个透明的笼子。

他立刻改变路线,没有走向公交站,而是拐进了一条热闹的商业步行街。他利用密集的人流作为掩护,时而加快脚步,时而停在某个摊位前假装浏览商品,时而突然钻进一家大型商场,在几个出入口之间快速穿梭。

他像一条滑不留手的鱼,在城市的血管里急速游动,试图甩掉可能的尾巴。

在一个大型购物中心的洗手间里,他快速脱下了外面的夹克,翻过来穿上(夹克是双面设计),摘下了棒球帽塞进背包,换了一副没有度数的黑框眼镜戴上。简单的变装,虽然无法完全改变容貌,但足以在短时间内干扰跟踪者的视觉锁定。

他从商场的另一个出口离开,混入地铁站的人流。辗转了几条线路,确认身后再无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后,他才在一个远离城中村和鼎盛集团的地铁站下车,步行了很长一段距离,才打了一辆车,报出城中村附近一个大型超市的名字。

当他终于回到那间狭小、潮湿的出租屋时,已经是深夜。他没有开灯,摸黑走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警惕地观察着楼下的巷子。

寂静,只有偶尔野猫窜过的身影和远处模糊的车声。

跟踪者似乎暂时被甩掉了。

但他知道,这绝不意味着安全。对方既然已经盯上了他,一次失手,只会让他们更加警惕,手段也会更加隐蔽和刁钻。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复仇之路,比他预想的还要艰难和凶险。不仅要面对明处的庞然大物,还要提防暗处的冷枪。

王磊提供的线索很重要,但如何利用这条线索,成了摆在面前最大的难题。直接接触张助理?风险太高,无异于自投罗网。通过其他渠道调查?他缺乏足够的人手和资源,而那八亿资金,在获得确凿证据、准备好收网之前,绝不能轻易动用,否则打草惊蛇,满盘皆输。

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迷宫,前方有微光指引,但四周墙壁后却隐藏着无数的陷阱和窥视的眼睛。

他需要更快,更谨慎,也需要……一点运气。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不是来电,也不是短信,而是一个匿名的网络电话应用弹出了通话请求,号码是一串杂乱的、显然是虚拟生成的数字。

林夜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时候,会是谁?

赵鼎?王磊?还是……那个神秘的“老板”?

他盯着那不断闪烁的请求提示,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按下接听键。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手机震动发出的“嗡嗡”声,格外刺耳。

09匿名来电与“清洁工”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执着地闪烁着,那串杂乱的虚拟号码像一只窥探的眼睛。寂静的房间里,嗡嗡的震动声敲打着耳膜,也敲打着林夜紧绷的神经。

接,还是不接?

可能是陷阱,是赵鼎顺着某种线索摸过来的试探。也可能……是那个一直隐藏在幕后的“老板”。

电光火石间,林夜做出了决定。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划过了接听键,但没有立刻开口,将手机静静贴在耳边,等待着对方先出声。

电话那头也是一片沉默,只有极其细微的、仿佛电流通过的沙沙声。

几秒钟的死寂对峙,像是过去了几个世纪。

终于,一个经过明显电子处理、分辨不出男女和年龄的怪异声音,打破了沉默:

“林夜。”

对方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不是“沈清源”,而是他现在的身份“林夜”!

林夜的心猛地一沉,但声音依旧维持着冷静,甚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你谁?”

“帮你的人。”电子音毫无波澜,“你被盯上了。对方很专业,不是赵鼎手下那些废物。”

一句话,信息量巨大!对方不仅知道他的身份,知道赵鼎,还清楚他正被跟踪,甚至能判断出跟踪者的水平!这几乎印证了林夜的猜测——来电者,极有可能就是那个神秘的“老板”,或者是他派来的联络人。

“什么意思?”林夜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继续试探。

“意思是,你之前的反跟踪手段虽然不错,但不够彻底。你租住地的网络和手机信号,都存在被渗透的风险。”电子音冷冰冰地陈述,“想继续你的‘游戏’,你需要更专业的帮助,以及……一个干净的‘安全屋’。”

林夜沉默了。对方展现出的信息掌控力让他心惊,同时也让他确认,这股神秘势力确实在密切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这种被无形之手操控的感觉并不好,但眼下,他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单凭他自己,既要应付赵鼎和苏晴,又要提防暗处的跟踪,确实力不从心。

“代价是什么?”林夜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他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尤其是这种来历不明的“帮助”。

“完成你该做的事。”电子音的回答依旧模糊而宏大,“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现在,你需要先活下来,并且拿到你想要的‘东西’。”

“东西?”林夜眼神一凝。

“关于那位张助理,以及艺术基金真正去向的‘东西’。”电子音点明,“明天下午三点,城西‘老地方’废车场,会有人给你送去你需要工具和初步情报。识别信号是,你会看到一辆被拆了一半的红色桑塔纳,引擎盖上放着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

说完,根本不给林夜再提问的机会,电话直接被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林夜缓缓放下手机,眉头紧锁。

“老地方”废车场……又是一个充满暗示的地点。那是他“沈清源”早年刚创业时,和几个兄弟一起倒腾二手车的地方,充满了草莽和汗水的气息。这个“老板”,对他过去的了解,深入得可怕。

对方的目的依旧成谜,但提供的“帮助”却直指他目前最大的困境和需求。这像是一份裹着糖衣的毒药,明知危险,却可能是在绝境中唯一的生机。

他没有过多犹豫。第二天,他照常去车队上班,表现得一切如常。下午借口要去汽修厂保养车辆,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巧妙地避开了可能的耳目,辗转来到了城西那片荒凉的废车场。

废车场规模很大,堆积如山的报废车辆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铁锈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金属腐朽的味道。林夜按照指示,很快就在一堆废铁中找到了那辆目标车辆——一辆被拆得只剩下骨架的红色桑塔纳,引擎盖上,果然立着一瓶只剩小半的农夫山泉。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废车场内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铁皮发出的呜咽。

他走到桑塔纳旁,看似随意地靠在了车门上。手指在车门内侧轻轻摸索,很快,就在一个锈蚀的凹槽里,碰到了一个用强磁铁吸附着的、巴掌大小的黑色金属盒。

他迅速将金属盒取下,揣进兜里。同时,拿起了引擎盖上那瓶水。水瓶底下,压着一张折叠起来的小纸条。

他打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打印的小字:

【张明,嗜赌,欠“蛇头辉”地下**一百七十个,今晚十点,他会去“辉煌”KTV三楼“牡丹亭”包间试图谈判。】

张明!赵鼎的那个私人助理!

嗜赌!欠下巨额高利贷!

这简直是送上门的、绝佳的突破口!

林夜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这情报太及时,太精准了!那个“老板”的能量,远超他的想象。

他拧开那瓶水,喝了一口,然后将纸条撕碎,塞进空水瓶,用力捏扁,扔进了废铁堆深处。那个黑色金属盒,他则小心地藏好。

回到车队,他找了个借口去卫生间,反锁隔间,这才拿出那个金属盒打开。里面是一部造型极其简约、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手机,一张不记名的电话卡,以及一个比U盘还小的、类似信号接收器的东西,旁边还有一张简单的说明纸条:【加密通讯,反监听。信号探测器,有效范围十米。】

专业!太专业了!

这些东西,正是他目前最急需的!

对方像是一个无处不在的“清洁工”,在他即将被污泥淹没时,不仅给他指明了方向,还递来了清理污垢的工具。

这份“帮助”沉甸甸的,带着未知的代价,但林夜已别无选择。

他收好这些东西,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

张明……嗜赌……

今晚十点,“辉煌”KTV,“牡丹亭”包间。

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他要赶在“蛇头辉”的人之前,或者就在他们谈判的时候,出现在张明面前。

一个被巨额债务逼到绝路的人,往往比任何人都容易“沟通”。

夜色,渐渐笼罩了城市。霓虹灯再次亮起,掩盖着无数隐藏在光影下的交易与肮脏。

晚上九点五十分,林夜换了一身深色的便装,戴着帽子,出现在了“辉煌”KTV附近。他没有开车,选择步行靠近。他站在马路对面的阴影里,看着那栋装修得金碧辉煌、门口站着两排旗袍迎宾小姐的建筑,眼神锐利如刀。

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如同最有耐心的猎人,等待着最佳时机的到来。

他要知道,今晚出现在“牡丹亭”包间的,除了张明和“蛇头辉”的人,还会不会有……其他的意外?

10 烈焰与新生

“辉煌”KTV三楼,“牡丹亭”包间。

厚重的隔音门也挡不住里面传出的鬼哭狼嚎般的歌声和喧嚣。林夜没有贸然闯入,他像一抹幽魂,隐在走廊拐角的阴影里,目光锁定着那扇门,耳朵捕捉着里面隐约传来的对话碎片。

他手中握着那个“老板”提供的微型信号探测器,屏幕显示附近没有异常的监听或监视信号。这让他心下稍安。

大约十分钟后,包间的门猛地被拉开,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头发凌乱、眼眶深陷的中年男人踉跄着走了出来,脸上满是焦虑和恐惧,正是赵鼎的私人助理——张明。他身后跟着两个穿着花衬衫、满脸横肉、眼神凶狠的壮汉,显然是“蛇头辉”派来催债的打手。

“辉哥……再宽限几天,就几天!赵总那边马上有个大项目回款,到时候我一定连本带利……”张明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在哀求。

“少他妈废话!”一个打手粗暴地推了他一把,“辉哥的规矩你不懂?今晚见不到钱,就拿你一只手抵利息!”

张明吓得浑身一哆嗦,面如死灰。

就是现在!

林夜看准时机,从阴影中一步迈出,仿佛恰好路过,与惊慌失措的张明撞了个满怀。

“哎哟,对不起,对不起……”林夜连忙道歉,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让张明和那两个打手听清。在身体接触的瞬间,一个轻飘飘的、折叠成小方块的字条,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了张明西装内侧的口袋。

张明正心烦意乱,根本没在意这个小插曲,骂了句“没长眼啊”,就被那两个打手推搡着往洗手间方向走去,看来是要进行更“深入”的谈话。

林夜目的达到,没有丝毫停留,立刻转身,沿着相反方向,快步从安全通道离开了KTV。

那张纸条上,只有一行打印的字和一个电话号码:

【想活命,一小时内打这个电话。你有赵鼎和苏晴洗钱的证据。】

他知道,被高利贷逼到绝境的张明,在看到这张纸条后,会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不需要主动去找张明,只需要等他自投罗网。

果然,不到四十分钟,林夜那部加密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正是纸条上的号码。电话那头,张明的声音惊恐万状,语无伦次:“你是谁?你怎么知道?你真能救我?”

“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林夜的声音透过变声器,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把你掌握的,关于赵鼎、苏晴通过‘晴空艺术基金’和‘鼎晖文化’进行非法资金转移的所有证据,包括账户流水、合同副本、加密文件的密码,全部复制一份,用匿名包裹寄到指定地址。做完这一切,你会收到一笔足够你还债和离开这个国家的钱。否则……”他顿了顿,留下令人恐惧的空白,“‘蛇头辉’会找到你,赵鼎也不会放过你。”

没有威胁,却比任何威胁都更有力。张明在电话那头喘着粗气,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一边是随时可能剁他手的高利贷和心狠手辣的赵鼎,一边是未知但可能存在的生路……

“我……我怎么信你?”张明颤抖着问。

“你没有选择。”林夜冷冷道,“一个小时后,如果我收不到你已寄出包裹的确认信息,交易取消。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他不需要多说,死亡的威胁和求生的本能,会替他说服张明。

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是煎熬的等待。林夜依旧正常上下班,甚至比平时更加沉默低调。他通过加密手机与王磊进行了最后一次简短沟通,确认赵鼎那边暂时没有异常,并让王磊准备好,在关键时刻站出来,提供他保留的那部分关于三年前陷害的证据。

第二天下午,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匿名包裹,准时送达了林夜通过加密信息指定的、位于城郊的一个快递代收点。林夜辗转取回包裹,在确保安全的地点打开。

里面是厚厚一叠文件、几个U盘。粗略翻阅,里面清晰地记录了赵鼎和苏晴如何通过复杂的海外架构和空壳公司,利用艺术基金洗钱、转移资产的完整链条!金额之巨大,手段之猖狂,令人触目惊心!其中甚至还包括了几份涉及三年前诬陷他“沈清源”的财务造假文件的原始版本扫描件!

铁证如山!

林夜看着这些文件,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这些纸张,承载着他三年的冤屈和痛苦,也承载着那对男女的贪婪与罪恶。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最关键的部分证据进行了多份复制,通过不同的隐蔽渠道,分别寄往了纪委、经侦部门以及几家最有影响力的媒体。同时,他将那份关于三年前冤案的证据,单独打包,附上了一封简短的说明信,寄给了那位当年曾对他表示过同情、却因证据不足而无法帮助他的老检察官。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他回到那间破旧的出租屋,静静地坐在黑暗中,等待着……风暴的降临。

风暴来得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猛烈!

第二天,鼎盛集团董事长赵鼎及其夫人苏晴涉嫌巨额经济犯罪、洗钱罪、职务侵占罪的消息,如同重磅炸弹,瞬间引爆了整个城市!各大媒体头版头条争相报道,网络上一片哗然!纪委和经侦部门迅速介入,冻结资产,控制相关人员。

鼎盛集团股价开盘即崩盘,瞬间跌停,集团大厦被闻讯而来的记者和围观群众围得水泄不通。

据内部流传出来的消息,赵鼎在被带走时,面目狰狞,疯狂咆哮着“有人害我!”。而苏晴,则是在他们那栋别墅门口被带走的,当时她正准备出门,穿着依旧光鲜亮丽,但在锃亮的手铐扣上她手腕的瞬间,她脸上所有的血色褪尽,眼神空洞,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

与此同时,三年前那桩早已被尘埃覆盖的“沈清源商业罪案”,也因新的关键证据出现,被重新立案调查!王磊适时站了出来,提交了那个保存多年的U盘,并与林夜(以匿名举报人身份)提供的新证据相互印证,彻底推翻了当年的判决!

真相大白于天下!沈清源是被赵鼎和苏晴联手陷害的!

媒体再次哗然!“昔日商业天才沉冤得雪!”“恶毒夫妇终遭报应!”类似的标题铺天盖地。

林夜(沈清源)站在城中村出租屋的窗前,看着外面电视屏幕上滚动播出的新闻,看着赵鼎和苏晴被押上警车的狼狈画面,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大仇得报的狂喜,也没有沉冤昭雪的激动。

只有一种深深的、浸入骨髓的疲惫和解脱。

他拿出了那部加密手机,拨通了那个唯一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依旧是那个电子音:“恭喜。”

“你是谁?”林夜问出了这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电子音沉默了片刻,那怪异的声调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城西,孤儿院。你二十年前匿名资助的那个孩子。”

林夜猛地怔住!

二十年前……他刚刚赚到第一桶金,匿名资助了城西那家条件艰苦的孤儿院,持续了数年,直到他事业忙碌才渐渐淡忘。他从未想过要什么回报。

“你……”

“你给了我活下去的机会和希望。”电子音打断了他,语气恢复了冰冷的平静,“当你蒙冤入狱时,我发誓要帮你。这三年,我整合了一些‘暗处’的力量。现在,我的承诺完成了。”

说完,电话再次被挂断,这一次,号码彻底失效了。

林夜久久伫立,心中百感交集。他没想到,当年随手种下的一颗善因,竟在多年后,结出了这样一颗意想不到的果实。

几天后,法院正式宣布沈清源无罪,并启动国家赔偿程序。他曾经的资产被陆续返还。但那个庞大的商业帝国,早已在赵鼎的折腾和这场风暴中分崩离析,只剩下一个空壳。

王磊找到了他,希望能追随他东山再起。但林夜拒绝了。

他站在曾经属于他、如今已被查封的别墅前,远远地,看到了被取保候审、形容枯槁的苏晴。她似乎也看见了他,脚步一顿,眼中瞬间涌出复杂的泪水,有悔恨,有羞愧,或许还有一丝乞求。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林夜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如同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然后,他转过身,毫无留恋地离开。

他没有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也没有去理会外界的喧嚣。他用自己的资金,加上那未曾动用的八亿中的一部分(他将其以匿名方式捐赠给了那家孤儿院和几家法律援助机构),重新注册了一家小型的投资公司,名字很简单——“新生”。

他不再追求曾经的庞大与辉煌,而是专注于真正有价值、有前景的创新项目。王磊最终选择留在了整顿后的鼎盛集团,林夜没有阻拦,人各有志。

几个月后,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林夜站在“新生投资”简洁明亮的办公室里,眺望着窗外这座熟悉的城市。它曾将他捧上云端,也曾将他踩入泥泞。如今,他洗尽铅华,浴火重生。

他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却也带着几分天真和轻信的沈清源,也不再是那个隐忍卑微、内心只有仇恨的林夜。

他是谁?

他是一个经历过最深的黑暗,却依然选择走向光明的——新生者。

手机响起,是助理提醒他下一个会议即将开始。

他收回目光,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带,眼神恢复了商人的锐利与冷静,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会议室。

窗外,阳光正好。

他的新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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