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友是冰山女总裁,在她竞争对手的生日宴上,她堂弟当众羞辱我。
“一个穷保安,不会真以为我姐看上你了吧?给她舔鞋都不配。”
我忍着怒气,不想给她惹麻烦。
可我没想到,麻烦自己找上了门。
宴会上的机密文件失窃,所有证据都指向我。
她把我叫到办公室,身后站着警察:“为了公司,必须有人承担责任。”
我被带走时,我妹妹病危的电话打到她手机上,她却直接挂断。
“小事而已,别耽误警察办案。”
我爸为筹集保释金和妹妹的手术费,雨夜送外卖时出车祸,当场死亡。
妹妹也因错过最佳治疗时间,死在手术台上。
等我被无罪释放那天,她拿着巨额支票来找我:“这些钱够你花了,忘了那一切吧。”
我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后来,听说她变卖了全部家产,成立了以我爸和妹妹名字命名的基金会,在我和家人住过的破旧出租屋里,一住就是五年。
1
林氏集团周年庆典,我作为保安队长,穿着笔挺却廉价的制服,站在宴会厅的角落。
灯火辉煌,衣香鬓影。
这里的一切,都与我格格不入。
我的女友,林清寒,林氏集团的总裁,正端着香槟,与一位商界大佬谈笑风生。
她今天穿着一身银色高定礼服,清冷如月,是全场的焦点。
没人知道,这位高高在上的冰山女总裁,每晚都会窝在我那不足三十平的出租屋里,看我为她煮一碗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
“哟,这不是陈大队长吗?”
一个轻佻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是顾言,林清寒的竹马,也是她的死对头顾氏集团的继承人。
他晃着手里的红酒杯,一脸鄙夷地打量着我。
“一个穷保安,不会真以为我表姐看上你了吧?”
他故意拔高音量,引得周围宾客纷纷侧目。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刺得掌心生疼。
“你身上的穷酸味,熏到我了。”
他夸张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然后脚尖一勾,我手中的托盘瞬间失衡。
红酒和点心,洒了他一身名贵的西服。
“你他妈找死!”
他怒吼一声,扬手就要打我。
我没有躲。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拦住了他。
是林清寒。
我心中一暖。
她却看都没看我一眼,只是抽出手帕,姿态优雅地擦拭着顾言的西装。
“表哥,别跟下人一般见识。”
她的声音,比宴会厅的冷气还要凉。
“陈默,去把这里收拾干净,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下人。
丢人现眼。
我僵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周围传来压抑的窃笑声。
宴会结束后,我被叫到了总裁办公室。
林清寒背对着我,身形冷硬。
“公司的核心项目数据U盘丢了,最后接触过的人,是你。”
“不是我。”
“监控拍到了。”
她扔过来一个平板,上面是剪辑过的监控录像。
画面里,顾言“不小心”撞到我,我踉跄了一下,而他的手在我口袋处停顿了一秒。
然后,就是我独自一人进入机要室的画面。
天衣无缝的栽赃。
“清寒,是顾言陷害我!”
她终于转过身,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公司的声誉,比一切都重要。”
两个警察从门后走出,冰冷的手铐,铐住了我的手腕。
就在这时,我口袋里那台备用机,我爸的老人机,疯狂地响了起来。
“警察同志,我妹妹病危,这是医院的电话!”我嘶吼着。
警察犹豫了一下,将电话递给了林清寒。
她按下免提。
电话那头,是我妹妹主治医生焦急的咆哮。
“病人急性心衰!必须立刻手术!家属在哪!再不签字就来不及了!”
我目眦欲裂地看着她,用尽全身力气哀求。
“清寒,救救小雅!求你了!”
她拿着电话,脸上闪过一秒钟的挣扎。
很快,那丝挣扎被彻底的冰冷覆盖。
她当着我的面,挂断了电话。
“嫌疑人的小伎俩,别耽误办案。”她对警察说。
办公室的门,在我面前重重关上。
我最后看到的,是顾言从屏风后走出,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笑,而林清寒,就站在他身边。
2
审讯室的灯,二十四小时亮着,刺得我眼睛生疼。
“姓名。”
“陈默。”
“知道为什么进来吗?”
“我被冤枉的。”
“林总已经提交了所有证据,人证物证俱在,你还狡辩什么?”
警察将一叠打印出来的监控截图摔在桌上。
“我妹妹在医院等着我救命!”我一拳砸在桌上,手铐磨得手腕鲜血淋漓。
“林总说了,一切按程序走,别想着用家人博同情。”
警察不耐烦地记录着,言语间充满了对我的鄙夷。
林总说了。
又是林总说了。
林清寒,你好狠的心。
三天三夜,我没合过眼,脑子里全是我妹妹小雅苍白的脸。
第四天,审讯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是我爸的老乡,李叔。
他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小默啊!”
他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嚎啕大哭。
“你爸他……他没了!”
我大脑一片空白。
李叔哭着说,我爸为了给我凑保释金和妹妹的手术费,把老家的房子都抵押了,还差一点。
他听说雨夜送外卖平台有加价,就借了辆电动车,一单接一单地送。
为了抢一个红灯,被一辆闯红灯的迈巴赫撞飞了出去。
肇事司机当场逃逸。
我爸……当场死亡。
警察找到他的时候,他手里还死死攥着那几十块钱的配送费。
轰的一声。
我感觉整个世界都炸开了。
我疯狂地用头撞着桌子,用身体冲击着审讯室的门,嘶吼着我爸的名字。
手铐深深嵌入肉里,血顺着手臂流下,我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更大的噩耗,接踵而至。
一位民警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一丝不忍。
他递给我一张纸。
是医院的死亡通知单。
“你妹妹……因为家属未能及时签字,手术资金也未到账,错过了最佳抢救时机……”
后面的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清了。
我停止了所有挣扎,静静地靠在冰冷的墙上。
灵魂,像是被瞬间抽空了。
我看着天花板那盏刺眼的灯,忽然无声地笑了。
眼泪混着血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我爸死了。
我妹妹也死了。
我的世界,在那个挂断的电话,在那个冰冷的雨夜,已经彻底死了。
再也没有什么陈默了。
3
一个刚毕业的实习律师,出于义愤,熬了几个通宵,找到了监控的原始录像。
我被无罪释放了。
我拿着我爸的抚恤金和李叔东拼西凑借来的钱,去领回了父亲和妹妹的骨灰。
在一个下着冷雨的午后,我为他们举办了一场只有一个人的葬礼。
墓碑上,是他们俩对着我笑的照片。
雨水打湿了我的头发和衣服,我浑然不觉。
我跪在墓前,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冰冷的墓碑。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刺耳地停在了墓园的小路上。
车门打开,顾言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他脸上带着伪善的悲伤。
“陈默,节哀。清寒她公司太忙了,不然肯定会来的。”
他将一束包装精美的白菊花,随手扔在墓碑前。
纯白的花瓣,砸在我父亲的照片上,沾染了泥水。
我猩红着眼,死死盯着他。
他毫不在意,俯下身,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笑。
“啧啧,你爸死得真像条狗啊,被撞得稀巴烂。”
“还有你那个病秧子妹妹,听说在手术台上就断气了。废物一家,就该整整齐齐地待在地下。”
我所有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瞬间爆发。
“我杀了你!”
我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疯了一样扑向他。
连日的折磨和滴水未进的悲伤,早已掏空了我的身体。
那一拳,软弱无力。
他轻松躲开,然后一脚狠狠踹在我的肚子上。
我蜷缩在泥水里,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他用他那双昂贵的定制皮鞋,踩灭了我刚刚为父亲和妹妹点上的三炷香。
青烟断了。
我的心,也跟着断了。
“废物,连报仇的力气都没有。”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整理了一下被雨水打湿的领带。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松的。我会让你,还有你地下的家人,都不得安宁。”
雨水冲刷着我的脸,我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我只能将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的烂泥里,任由那钻心的疼痛,提醒着我还活着。
顾言,林清寒。
我若不死,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4
我守在父母坟前,整整三天三夜没有合眼。
我怕,怕顾言那个畜生,真的会来。
第四天深夜,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几束刺眼的手电筒光照了过来,顾言带着几个流里流气的混混,扛着铁锹,狞笑着向我走来。
“陈默,感动吗?怕你爸妈在地下寂寞,我带他们出来透透气。”
他吐掉嘴里的烟头,对身后的混混一挥手。
“挖!”
铁锹铲进新土的声音,像铲在我的心上。
“不许动他们!”
我抄起一块墓碑旁铺路的石头,眼睛血红,疯了一样冲了过去。
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石头砸倒了最前面的一个混混。
鲜血溅了我一脸。
“妈的,给脸不要脸!给我往死里打!”
顾言后退一步,厉声喝道。
拳头、脚,还有冰冷的铁锹,雨点般落在我身上。
我死死护住墓碑,用后背承受着所有的攻击。
骨头断裂的声音,我已经听不清了。
我只知道,我不能倒下。
我倒下了,我爸妈和妹妹在这世上最后的安宁,就没了。
就在我意识快要模糊的时候,一束刺眼的车灯照亮了这片墓地。
一辆熟悉的宾利,停了下来。
是林清寒。
她是被顾言“求救”叫来的。
我心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她看到满身是血、狼狈不堪的我,和“受了惊吓”躲在她身后的顾言,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清寒,你可算来了!我只是想来祭拜一下叔叔阿姨,他就像疯狗一样扑上来咬我!”
顾言指着自己胳膊上一道微不足道的划痕,委屈地告状。
我指着被挖开一半的坟土,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
“林清寒,你看看他干了什么!他要挖我爸妈的坟!”
她的目光,扫过那片狼藉的坟地,最终,却定格在顾言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上。
她对我厉声喝道:“陈默,够了!别再发疯了!”
发疯?
我看着她,笑了。
她对我身后的两个黑衣保镖示意。
保镖立刻上前,像铁钳一样钳制住我。
我挣扎着,还想冲向顾言。
“咔嚓”一声脆响。
其中一个保镖,在得到她的默许后,一记手刀,狠狠砍在我的左臂上。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我被两个保镖死死按在父母被刨开的坟前,脸颊贴着冰冷湿滑的泥土。
我感觉不到手臂的疼痛。
我只看着那个我曾倾尽所有去爱的女人,用她那娇小的身躯,将毁掉我一切的仇人,牢牢护在身后。
那一刻,我的心,彻底死了。
碎成了粉末,被雨水冲刷进了这片冰冷的泥土里。
5
我躺在医院廉价的病房里,手臂上打着厚厚的石膏。
一个星期后,当初帮我的那个实习律师,又来了。
他满脸喜色。
“陈默,好消息!林氏集团一个叫李伟的技术员自首了!”
他将手机递给我。
屏幕上,是一则引爆全城的社会新闻。
那个参与剪辑视频的年轻员工,在得知我家破人亡的惨剧后,终日被噩梦和良心折磨。
最终,他选择了自首,并交出了顾言收买他的全部录音,以及那段完整的、未经剪辑的原始监控视频。
视频里,顾言栽赃我的全部过程,清晰无比。
真相轰动全城。
顾言因商业窃取、故意伤害、教唆伤人等多项罪名被刑事拘留。
而林清寒,“为保公司声誉牺牲无辜员工”、“间接害死员工全家”的丑闻,让她和她的林氏集团,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林氏集团股价一夜之间暴跌,濒临破产。
我的手机,被打爆了。
全是林清寒的电话和信息。
内容从最开始的命令,到后来的解释,再到最后的哀求。
“陈默,你接电话!”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想暂时稳住顾言。”
“我错了,陈默,你回来好不好?我什么都给你。”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出的她的名字,然后按下了关机键。
第二天,我办理了出院。
当我拖着打了石膏的手臂走出医院大门时,一辆红色的法拉利刺耳地停在我面前。
林清寒冲下车,她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
“陈默!”
她想来拉我。
我后退一步,躲开了。
她手里拿着一张支票,塞到我怀里。
“这里是一千万,密码是你的生日。拿着钱,离开这里,忘了那一切,好不好?”
她的话,依旧带着高高在上的施舍。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很可笑。
忘了?
她以为,我所失去的一切,是区区一千万可以衡量的吗?
我拿起那张支票,当着她的面,一点一点,撕成了碎片。
然后,扬手洒向空中。
“林清寒,从你挂断那个电话开始,我和你,就两清了。”
我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再也没有回头。
她在我身后声嘶力竭地喊着我的名字。
可我,再也不是那个会为她回头的陈默了。
她冲到我那间破旧的出租屋,只看到一片狼藉和人去楼空。
她动用所有力量找我,却发现我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无踪迹。
那一天,她站在我空无一物的房间里,终于感到了恐慌。
那种彻底失去掌控的感觉,让她窒息。
6
我带着父亲的抚恤金,妹妹的保险赔偿,还有那份证明我清白的判决书,离开了那座让我绝望的城市。
我走后,听说了很多关于林清寒的事。
都是从一些财经新闻和花边小报上看到的。
她动用了雷霆手段,发了疯一样报复顾家。
她不惜自损八百,以伤敌一千的方式,狙击顾氏集团的股票,曝光他们的税务问题和灰色产业链。
最终,顾家破产,顾言也被她搜集到的更多证据,在狱中被判了重刑。
做完这一切后,她开始变卖自己名下的大部分资产。
市中心顶层的豪华公寓,车库里一排的限量版跑车,还有她最喜欢的私人岛屿。
她成立了一个基金会。
基金会的名字,叫“陈安雅望”,取自我父亲陈望,和我妹妹陈雅的名字。
专门救助那些因意外事故而破碎的家庭,和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贫困儿童。
她辞去了林氏集团CEO的职务,将摇摇欲坠的公司交给了董事会。
然后,她搬进了我曾经住过的那间,不足三十平米,阴暗潮湿的出租屋。
听说,她学着我妹妹的样子,在窗台上养起了几盆多肉。
她每周都去那个陵园,为我父母那座空坟清理杂草,一跪就是一整天,风雨无阻。
所有人都说,曾经的冰山女总裁林清寒,疯了。
她却觉得,那是她唯一的救赎。
她保留着我的手机号,每年我的生日,都会雷打不动地发来一句。
“生日快乐,陈默,我好想你。”
后面,是一长串的忏悔和思念。
但她发出的所有信息,都石沉大海,从未收到过任何回复。
她活成了我的影子。
穿着我穿过的朴素T恤,吃着我常吃的路边摊,走着我每天上下班走过的路。
她以为这样,就能减轻自己的罪孽。
她以为这样,就能等到我回来原谅她。
她不知道。
那个爱她的陈默,早就死了。
而活下来的这个我,对她的一切,毫无兴趣,冷眼旁观。
7
五年。
足以让一座城市改变模样,也足以让一个人脱胎换骨。
在南方的另一座滨海城市,我创立的“磐石安防”,已经成为国内安防科技领域的绝对龙头。
人人都知道,磐石安防的陈总,年轻有为,手段狠辣,冷酷得不近人情。
却没人知道他的过去。
我变得富有,强大,我拥有了曾经仰望的一切。
但我脸上,再也没有过真正的笑容。
唯一的柔软,只留给了办公室里,那两张泛黄的照片。
“陈总,回北城的机票和酒店已经订好了。”
助理小王将行程单递给我。
“陵园那边也联系妥了,手续都办完了,我们到了就可以直接办。”
“嗯。”
我淡淡应了一声,目光投向窗外。
时隔五年,我终于要回那座城市了。
回去的目的只有一个。
将我父亲和妹妹的骨灰,迁到我身边。
给他们,一个新的家。
车子经过北城最繁华的CBD。
我看到了那栋熟悉的,曾经代表着北城商业巅峰的林氏集团大楼。
如今,它外墙的玻璃幕墙都显得有些陈旧,楼顶的公司LOGO也黯淡无光。
“听说林氏这五年一蹶不振,勉强维持着,已经快要跌出一线企业了。”
助理在我旁边轻声汇报着。
我依旧只是“嗯”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外的街景。
我的气质,我的穿着,我手腕上百万的腕表,都与五年前那个穿着保安制服的青年,判若两人。
我眼神里的坚冰,比当年的林清寒,更甚。
这次回来,我只办一件事。
办完就走。
对这座城市,我早已没了任何留恋。
只剩下,需要带走的骸骨。
8
北城郊外的陵园,还是五年前那副萧瑟的模样。
我带着助理和律师团队,拾级而上。
远远地,我就看到了父母的那座空坟。
出乎我意料的,墓碑被打理得一尘不染,周围的杂草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墓前,摆着一束新鲜的向日葵。
那是妹妹生前最喜欢的花。
一个穿着朴素的灰色旧外套,身形消瘦的女人,正跪在那里,用一块湿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墓碑上的照片。
她的动作,虔诚而专注。
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
那张曾经冰冷、漂亮、不可一世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憔悴和沧桑。
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头发也只是随意地扎在脑后。
正是林清寒。
四目相对。
她眼中的死寂,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瞬间被点亮。
紧接着,是狂喜,和浓得化不开的不敢置信。
“陈……默?”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她想站起来,双腿却因为跪了太久而麻木,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我没有去扶。
我甚至没有看她第二眼,径直走到墓碑前。
我对我身后的工作人员说:“开始吧,小心一点。”
工人们拿出专业的工具,准备开土。
林清寒愣住了。
她仿佛不明白,我为什么能对她视而不见。
她冲过来,想拉我的手,声音里带着哭腔。
“陈默,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我找了你五年!”
我侧身躲过,冷冷地看着她,像看一个陌生人。
“女士,请你让开,不要妨碍我们工作。”
一句“女士”。
瞬间将她所有的狂喜和激动,打入了冰窟。
她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女士?”她喃喃自语,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陈默,我是清寒啊!”
我看着她,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我知道。”
“那……那你为什么……”
“我只是不想叫你的名字。”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心上。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旁边的一棵树,才勉强站稳。
五年了。
她以为她的赎罪,她的等待,能换来我的原谅。
却没想到,换来的,是比陌生人还要冰冷的漠视。
9
我的冷漠,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彻底击溃了林清寒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她看着开始动工的工作人员,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
“迁坟?你要带他们走?”
她疯了一样冲过来,张开双臂,护在墓碑前。
“不行!你不可以带他们走!他们在这里,你才会回来!”
她的逻辑,偏执又可笑。
我的保镖立刻上前,将她拦住。
她被两个高大的保镖架着,却还在拼命挣扎。
最终,她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冰冷的泥地上。
她抓不住我的人,就死死抓住我的裤脚。
“我错了,陈默!我真的错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形象。
“我把顾言送进去了!让他一辈子都出不来!我把顾家也搞垮了!我为你报仇了!”
“我把家产都捐了,成立了基金会,用叔叔和妹妹的名字命名的,救了好多好多人!”
她语无伦次地诉说着她这五年的“功绩”,像一个急于向老师邀功的孩子。
“我就住在你原来的家里,你妹妹养的多肉,我都养得很好。我每天都在等你,我五年没睡过一个好觉……”
我静静地听着。
像在听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故事。
等她哭声渐歇,我才缓缓地抽出被她死死抓住的裤脚。
然后,我蹲下身。
她的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希望。
她以为,我是要扶她起来。
我没有。
我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块洁白的真丝手帕。
当着她的面,仔細地,一絲不苟地,擦拭着刚刚被她碰过的那一处裤脚。
仿佛那上面,沾染了什么世界上最肮脏的污秽。
我的动作很慢,很认真。
仿佛擦掉那一点点根本不存在的泥点,比她的眼泪和忏悔,重要一万倍。
擦完后,我将那块手帕,像扔垃圾一样,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我站起身,重新恢复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跪在地上的她。
“说完了吗?”
“说完就请离开,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她抬起那张布满泪痕的脸,眼中满是乞求。
“陈默,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就一次。”
“我们重新开始……”
我看着她卑微到尘埃里的样子,忽然觉得,五年的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事。
比如,让一个骄傲的女王,变成一个摇尾乞怜的……
我没再说下去,因为连那个词,都脏了我的嘴。
10
我看着她眼中那可怜的、微弱的希望之火,决定亲手将它彻底掐灭。
“林总,”我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你好像搞错了几件事。”
她茫然地看着我。
“第一,你报复顾言,是你该做的,不是为了我。那是你识人不清、引狼入室的代价。你的愚蠢,不该由我来买单。”
“第二,你成立基金会,是你良心不安的自我救赎,与我无关。我父亲和妹妹的命,不是你用来感动自己、粉饰太平的筹码。他们没有那么廉价。”
“第三,你住在哪,过得怎么样,是在真心忏悔还是在演一场独角戏,我毫不关心。”
我每说一句,她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说到最后,她已经面无人色,摇摇欲坠。
我再次俯下身,凑到她的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出了最诛心的话。
“你知道我这五年,最后悔的是什么吗?”
她眼中,竟然又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她可能以为,我会说后悔离开她。
我没有给她这种错觉的机会。
我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说:
“我后悔那天在宴会上,没有一拳打烂顾言那张臭嘴。更后悔,为了你那可笑的颜面,一忍再忍。”
“我最后悔的,就是认识了你,林清寒。”
她彻底崩溃了,瘫倒在地,浑身都在发抖。
“可是……我爱你啊,陈默……”她喃喃道,这是她最后的武器,也是她最后的防线。
我笑了。
那是五年来,我第一次笑。
却比哭,还要冰冷,还要难看。
“爱?”
我重复着这个词,像在品味一个天大的笑话。
“林总,收起你那廉价的爱吧。”
“那个爱你的陈默,早就和他的家人一起,死在了五年前那个雨夜。”
“死在了你挂断电话的那一刻。”
“死在了你护着仇人,打断我手臂的那个晚上。”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个来为他们迁坟的陌生人。”
说完,我直起身,再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最后的审判,已经结束。
而她,被我亲手判了无期徒刑,永远囚禁在没有我的过去里。
11
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将两个骨灰坛从墓穴中取出,用崭新的黄色绸布,一层层包好。
我挥手让助理处理后续的填土工作,并支付了一笔不菲的费用,确保这里的空坟不会再被任何人打扰,也不会被陵园收回。
就让它,成为林清寒一个人的坟墓吧。
我亲自,郑重地,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父亲和妹妹的骨灰坛。
一手一个,紧紧抱在怀里。
很轻,却又很重。
仿佛他们从未离开,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在我身边。
温暖,而沉重。
我转身,没有再看一眼瘫倒在地上,已经哭不出声的林清寒。
她想爬过来,抓住我,却被我的保镖面无表情地拦住。
她只能绝望地伸着手,嘴里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音节,呼喊着我的名字。
我抱着骨灰坛,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车。
我的背影,挺拔而决绝。
阳光穿过云层,照在我身上,驱散了陵园的阴冷。
我感觉怀里的骨灰坛,不再那么冰冷了。
“爸,小雅,我们回家了。”
我轻声说,像在对他们耳语。
车门为我打开。
我抱着骨灰坛,稳稳地坐了进去。
车门关闭。
隔绝了身后所有的哭喊、绝望与癫狂。
车子缓缓启动,驶离了这座埋葬了我所有青春与爱恨的城市。
后视镜里,林清寒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化作一个模糊的黑点。
我收回目光,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
过去的一切,也像这风景一样,被我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12
我把父亲和妹妹,安葬在了我所在城市最好的陵园。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墓碑上,我亲自刻下了他们的名字。
没有多余的墓志铭,只有两张崭新的照片,照片上的他们,笑得灿烂。
我放下一束他们最喜欢的向日葵,靠着墓碑坐了下来。
海风吹来,带着一丝咸湿的气息。
我像小时候一样,和他们聊着天。
聊我的新公司,聊我的新生活,聊那些有趣的员工和难缠的客户。
“爸,公司下个月准备上市了,到时候你和妹妹就是大股东了。”
“小雅,哥给你在海边买了套房子,推开窗就能看到日出,你肯定喜欢。”
我絮絮叨叨地说着,仿佛他们就在身边,静静地听着。
助理的电话打了过来。
“陈总,新项目的合作伙伴到了,是‘启明科技’的方总。”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干练的女性声音。
“陈总您好,我是方晴,我们可以在楼下的咖啡厅等您。”
我看着远方与海平面连成一线的朝阳,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真实的、淡淡的笑意。
“好,我马上过来。”
我挂掉电话,最后看了一眼墓碑,轻声说:
“我过得很好,你们放心。”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向那片属于我的,崭新的阳光与未来。
后来,听北城分公司的同事偶然提起。
林清寒在我离开后,大病一场。
出院后,就彻底消失在了公众视野。
有人说,在那个破旧的出租屋里见过她,形銷骨立,整天抱着一盆半死不活的多肉,眼神空洞地坐在窗前,一坐就是一天。
也有人说,她疯了,被林家送去了国外的疗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