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圣地圣女的道侣,一个无法修行的凡人。
她带我参加宗门大典时,她的师兄当众羞辱我:
“一个凡人,也配沾染圣女的仙气?怕不是连灵石都要圣女赏赐吧?”
我只是低头沉默。
那时的我,以为只要忍耐,就能守住这份卑微的爱。
直到护山大阵的阵眼灵石失窃,所有证据都指向我。
她却站在高台之上,眼神冰冷:
“我许你无尽资源,但你不能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自甘下贱。”
为证我清白,我唯一的妹妹,当着全宗门的面,自毁灵根,灵气爆体而亡。
我抱着她逐渐冰冷的身体,心死如灰。
我决然转身,跳下思过崖。
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
十年后,我以魔尊之姿君临天下,听闻圣地新立了一座禁地,那圣女在里面守着一尊石像,守了十年。
石像是我妹妹的模样。
1
云顶圣地十年一度的宗门大典,我站在林清寒身边。
她一袭白衣,清冷如月,是万众瞩目的圣女。
我一身华服,是她亲手为我挑选。
可我只是一个凡人。
周围都是俯瞰众生的顶尖修士,他们的目光,每一道都像是在给我估价。
估算我这个凡人,何德何能,站在圣女身旁。
林清寒的师兄,剑辰,举着酒杯走过来。
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说出的话却淬着毒。
“夜兄,多日不见,不知如今在何处高就?”
他故意停顿,环视一周,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全场听见。
“哦,我忘了,凡人寿命不过百载,确实该及时行乐,依附强者才是正道。”
哄笑声四起。
我手中的酒杯,开始发烫。
我看向林清寒,希望她能说些什么。
她只是微微蹙眉。
“师兄,别闹。”
她的语气,像在制止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我心口一窒。
剑辰见她如此,笑意更深,他凑近我,用只有我们三人能听见的灵力传音。
“废物。”
“一个连灵气都感受不到的废物,靠着爬上女人的床混进圣地,你真不觉得耻辱吗?”
“你配吗?”
我脸色煞白,拳头紧紧握住,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
林清寒察觉到我的僵硬,拉了拉我的手。
她没有斥责剑辰,反而低声劝我。
“别理他。”
“夜宸,你知道的,他只是……为我好。”
为她好?
所以我的尊严,就可以被随意践踏?
这句话,像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从我头顶浇下,冷得我骨头都在疼。
原来在她心里,这种尖酸刻薄的羞辱,只是“为她好”的一种表达方式。
大典剩下的时间,我一言不发。
回到我们居住的清寒殿,她终于察觉到我的沉默。
“你生气了?”
她站在月光下,还是那么美,那么不食人间烟火。
“剑辰没有恶意,他从小就护着我,只是担心我被你拖累,影响了修行。”
我第一次没有回应她。
我只是看着窗外那轮孤高清冷的月亮,那月光和她的眼神一样。
很亮,却照不进我心里。
我的世界,从这一刻开始,有了裂痕。
2
第二天,圣地护山大阵的警钟被敲响。
钟声急促而凄厉,传遍了圣地的每一个角落。
护山大阵的核心能源,“瀚海灵晶”失窃了。
我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执法堂的弟子已经闯进了清寒殿。
他们面无表情,径直走向我的床榻。
然后,从我的床下,搜出了一个空盒子。
执法堂长老用灵力一探,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盒子上,残留着瀚海灵晶的气息,还混杂着一丝魔气!”
我懵了。
“不是我!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
我被粗暴地押到审判台。
剑辰站在台上,作为“证人”。
他一脸正气,痛心疾首地指着我。
“昨夜,我亲眼看到夜宸形迹可疑地靠近大阵禁地,当时只当他好奇,没想到他竟敢勾结魔道,盗取灵晶!”
“他一个凡人,如何能穿过禁制?定是与魔道里应外合!”
我拼命摇头,百口莫辩。
所有人都用看叛徒的眼神看着我。
我把最后的希望,投向了高台之上。
那里坐着林清寒。
她是圣女,是我的道侣。
她一句话,比任何证据都重要。
我眼中满是乞求,希望她能信我。
我们朝夕相处,我为人如何,她最清楚。
她看着我,眼神从挣扎,到复杂,再到冰冷。
最后,只剩下浓浓的失望和决绝。
她站了起来,声音传遍全场,清晰而冷酷。
“夜宸。”
“我许你无尽的修炼资源,给你凡人能享受到的一切,但你不能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扎进我的心脏。
“你太让我失望了。”
“自甘下贱!”
“轰”的一声,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所有的辩解,所有的希望,全都被这四个字击得粉碎。
我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剑辰嘴角勾起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得意,他再次对我传音。
“看到了吗?废物。”
“在她心里,你,永远比不上圣地的一块石头。”
我被当场定罪。
“勾结魔道,盗窃重宝,罪无可恕!”
“废除一切待遇,打入水牢,听候发落!”
绝望,像潮水一般将我吞没。
被拖下去的时候,我没有再看林清寒一眼。
没有意义了。
3
水牢阴冷潮湿。
我被铁链锁住四肢,泡在刺骨的寒潭里。
我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一天,还是两天。
脑子里反复回响的,都是林清寒那句“自甘下贱”。
突然,水牢外传来一阵喧哗。
一个娇小的身影冲了进来,是我的妹妹,夜月。
她是圣地的外门弟子,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哥!”
她看到我被锁在水牢里的样子,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执法弟子将她拦住。
紧接着,林清寒和剑辰也走了进来。
“夜月,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林清寒的语气依旧清冷。
夜月猛地跪在她面前,磕了一个响头。
“圣女!我哥是冤枉的!”
“求您再查一次!求您了!”
剑辰在一旁冷笑。
“一派胡言,人证物证俱在,你想为你哥翻案?”
夜月不管不顾,只是看着林清寒,眼中含着血与泪。
“圣女,我哥绝不会背叛你!那灵晶盒子上的气息有诈!”
“我愿以我夜家血脉灵根为证!”
不等众人反应,夜月猛地盘膝而坐。
她双手结印,开始逆转功法。
“住手!”
林清寒脸色一变,想要阻止,却已经晚了。
夜月周身的灵气开始暴走,七窍都渗出鲜血。
她凄厉地大喊,声音回荡在整个水牢。
“我哥身上,有我幼时为他种下的血脉护符!若他接触过那种被魔气污染的灵晶,护符早已示警!”
“如今我引爆灵根,以血脉共鸣,真相自现!”
恐怖的能量以她为中心轰然炸开。
一道血色光幕瞬间笼罩了整个水牢。
光幕之中,清晰地映照出几个人的身影。
我身上,纯净无比,没有一丝一毫的魔气。
而在剑辰的身上,一缕极淡、却无比清晰的黑气,一闪而逝!
真相大白。
所有人都愣住了。
剑辰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林清寒的身体,也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不……”
夜月却像一片凋零的落叶,直直地倒了下去。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我笑。
“哥,这下……没人能欺负你了……”
说完,她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不——!月儿!”
我目眦欲裂,用尽全身力气挣扎,铁链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挣脱了。
我冲过去,抱住她越来越冰冷的身体。
我抬头,看向面色惨白如纸的林清寒,看向惊慌失措的剑辰。
我笑了。
我笑着,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我没有说一句话。
我抱着妹妹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出水牢。
没有人敢拦我。
我走上青石台阶,走过审判台,走向圣地最高的思过崖。
所有人都用震惊、恐惧、愧疚的目光看着我。
我站在崖边,最后看了一眼怀里已经没了呼吸的妹妹。
然后,在林清寒凄厉的尖叫声中,我抱着她,决然地跳了下去。
风声,在我耳边呼啸。
从此,云顶圣地,再无夜宸。
4
我以为我会摔得粉身碎骨。
但没有。
思过崖下,是传说中的万古魔渊。
无尽的黑暗,和浓郁到化不开的魔气。
我的凡人之躯,在坠落的瞬间就被魔气侵蚀,迅速破碎。
就在我即将魂飞魄散的时候,我心脏深处,一道古老的金色封印,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封印,碎了。
一股磅礴到无法想象的力量,从我身体最深处爆发出来。
它像一个饥饿了亿万年的黑洞,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魔气。
我破碎的身体,在精纯的魔气滋养下,被一点点重塑。
骨骼,经脉,血肉……
一道古老、威严的意念,在我脑海中轰然响起。
“吾之后裔,汝终觉醒……”
“混元魔胎,万道之始,吞噬万法,是为魔神!”
我明白了。
我不是不能修行的废物。
我是天生的魔。
所谓的正道灵气,于我而言才是剧毒,只会压制我的血脉。
只有这至纯的魔气,才是我力量的源泉。
随着力量的觉醒,一幕幕残存的怨念影像,开始在魔渊中浮现。
那是我跳崖后发生的事。
林清寒只是呆立在崖边,面如死灰。
剑辰被宗门长老们护住,以“天才难得,只是一时糊涂”为由,仅仅被罚面壁思过三年。
看到这里,我只是冷笑。
但下一幕,让我目眦欲裂。
我看到剑辰,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偷偷潜入圣地为我妹妹立的衣冠冢。
他想毁掉妹妹的遗物,抹去他罪证的最后一丝痕迹。
就在他要动手的时候,林清寒出现了。
她废了剑辰一只手。
然后,她冷冷地对他说。
“我留你一命,是念在同门之情。滚。”
同门之情……
好一个同门之情!
这份所谓的“仁慈”,成了压垮我心中最后一丝幻想的稻草。
原来在她的心里,害死我妹妹的凶手,一条命,还比不上虚无缥缈的“同门之情”。
哈哈哈哈哈哈!
我放声狂笑,笑声在魔渊中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恨意与悲凉。
爱?
可笑至极!
我盘膝而坐,黑色的魔气如同海潮般涌入我的身体。
以恨为食,以怨为力。
我的双眼,被染成了纯粹的墨色。
十年。
十年之后,我要让这虚伪的云顶圣地,血债血偿!
林清寒,剑辰,你们,都给我等着!
5
十年,对于修士而言,不过弹指一挥。
对于我,却是从地狱到人间的蜕变。
当我一步踏出万古魔渊时,整个天地都为之变色。
天空乌云密布,雷蛇狂舞,仿佛在迎接一位君王的归来。
我不再是夜宸。
我是魔尊,涅渊。
我抬起手,遥遥指向云顶圣地的方向。
当年在宗门大典上,带头羞辱我的几个外围家族,在千里之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抹去,灰飞烟灭。
消息传出,天下震动。
我没有隐藏行踪,而是大张旗鼓地整合魔道势力,建立了“万魔殿”。
我自号“涅渊魔尊”。
我的行事风格狠厉,却有自己的准则。
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无论是满口仁义道德的正道伪君子,还是残暴不仁的魔道败类,皆在我屠戮之列。
一时间,正魔两道,闻我名号无不胆寒。
“涅渊魔尊”的名号,很快就传到了云顶圣地。
他们如临大敌。
据说,圣女林清寒在闭关中听闻我的名号和行事风格后,莫名心神不宁,险些走火入魔。
很好。
我站在万魔殿的最高处,对着跪伏在下的魔众,放出了我的话。
“三日之后,本尊将亲临云顶,讨一笔十年前的血债。”
消息一出,整个修真界都沸腾了。
云顶圣地作为正道魁首,立刻开启了比十年前更强的护山大阵,严阵以待。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挡住我。
他们不知道,这世间,已无人能挡我。
我站在云端,遥望着云顶圣地的方向,眼神平静得可怕。
平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火山。
月儿,哥来为你报仇了。
6
三日后,我如约而至。
我没有带一兵一卒,孤身一人,立于云顶圣地山门之外。
黑衣如墨,长发及腰,眉心一道妖异的赤色魔纹,邪魅而强大。
护山大阵光华流转,散发着强大的威压。
圣地大长老色厉内荏地站在阵内,对着我呵斥。
“魔头!此乃正道圣地,岂容你在此撒野!速速退去,否则让你形神俱灭!”
我抬起眼,目光穿透大阵,扫过他们每一个人。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群不知死活的蝼蚁。
我缓缓伸出一根手指。
指尖萦绕着一丝纯粹的黑色魔气。
对着那汇聚了整个圣地灵脉,号称能抵挡天尊全力一击的护山大阵,轻轻一点。
“咔嚓……”
一声清脆的,如同琉璃碎裂的声音响起。
以我指尖为中心,无数裂痕在大阵的光幕上疯狂蔓延。
“轰!”
整个大阵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轰然破碎。
化作漫天光点,消散在空中。
所有人都惊呆了。
阵内数千名圣地弟子,包括站在最高处圣女峰上的林清寒,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我闲庭信步,踏上那曾让我感到自卑的登山青石阶。
一步,一步。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圣地所有人的心脏上。
“结阵!拦住他!”
数十位圣地长老联手,各种强大的术法、法宝,如同狂风暴雨般向我袭来。
我甚至没有去看一眼。
那些足以开山断流的攻击,在离我身体三尺之外,便如同泥牛入海,自动消散,连我的衣角都没能掀起。
我一路畅通无阻,走到了审判台前。
十年前,我就是在这里,被定了罪,被最爱的人伤得体无完肤。
我拂了拂衣袖,在审判台最高处的座位上,施施然坐下。
那个位置,曾经属于圣地掌门。
我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圣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剑辰。”
“滚出来,受死。”
整个云顶圣地,死一般的寂静。
7
剑辰在一众长老的簇拥下,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十年过去,他已是圣地公认的第一高手,即将接任掌门之位。
但在我的面前,他连手中的剑都握不稳。
他的脸色比纸还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魔……魔尊,我云顶圣地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
“无冤无仇?”
我打断他,笑了。
“是吗?”
我从座位上站起,一步步向他走去。
他像是被无形的压力扼住了喉咙,步步后退。
“杀!”
他终于承受不住这股压力,嘶吼一声,将毕生修为灌注于手中长剑,向我刺来。
剑光璀璨,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在旁人看来,这一剑足以惊天动地。
在我看来,却如同儿戏。
我甚至没有动。
只凭身上散发出的魔尊气势,就将他的剑光寸寸压断。
“锵”的一声,他的本命仙剑,在我面前三尺处,碎成了漫天铁屑。
噗!
剑辰狂喷一口鲜血,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走到他面前,像拎一只死狗一样,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十年了。”
我凑在他耳边,轻声说。
“你的修为,还是这么废物。”
剑辰惊恐万状地看着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你……你到底是谁?”
我笑了,缓缓抹去眉心的赤色魔纹,露出了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容貌。
“你不认得我了么?”
“大师兄。”
我笑得灿烂,但笑意没有一丝温度。
“十年前,在宗门大典上,你不是还骂我是废物么?”
轰!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认出了我。
那个被他们逼死的凡人,夜宸!
他没死!
他成了魔尊!
高台之上,林清寒的身体剧烈地摇晃着,几乎站立不稳,她死死地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
我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只是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极致讽刺的笑容。
“圣女。”
“别来无恙啊。”
她的脸,瞬间惨白如雪,身体摇摇欲坠。
恐惧、悔恨、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在她脸上交织,最终化为一片空白。
8
我手上魔气凝聚,准备捏碎剑辰的喉咙。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瞬移到我的面前。
是林清寒。
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我以为她要为剑辰求情。
“夜宸……求你……”
她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痛苦。
“杀他之前,跟我去看一样东西,求你了。”
她的眼中,没有为剑辰的哀求,只有一种死寂的悲伤,和一丝微弱的希冀。
我倒是来了兴趣。
我松开手,任由已经吓得瘫软如泥的剑辰摔在地上。
“带路。”
我倒要看看,她想耍什么花样。
林清寒踉跄着起身,带着我,绕过主殿,走向圣地后山的一片禁地。
这里被强大的阵法笼罩,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无数奇花异草竞相开放。
在禁地的最中央,立着一尊汉白玉石像。
石像雕刻的,是一个少女。
她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眼中是对兄长全然的信赖与孺慕。
是夜月。
是她临死前,对我微笑的模样。
雕刻得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活过来。
石像的周围,萦绕着一股极为精纯、温暖的生命气息。
我能感觉到,那是属于林清寒的本源圣力。
“你跳崖后,我查明了一切……”
林清寒站在石像旁,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我知道,是剑辰栽赃了你……是我……是我错了……”
她不敢看我,只是抚摸着冰冷的石像。
“我没能保住月儿的魂魄……只能为她立了这座石像,用我的修为和本源圣力,日夜温养,希望能聚拢她一丝残魂……”
她终于转向我,眼中布满了血丝,脸上是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卑微与祈求。
“这十年,我每天都在这里陪着她……”
“也……也是在等你回来。”
“夜宸,我知道我罪该万死,我只求你看在……看在我守了月儿十年的份上……”
我静静地看着那座石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十年。
原来,她就是这样赎罪的。
真是可笑。
我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然后呢?”
9
“夜宸,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林清寒跪行到我的脚边,抓着我的衣角,泪流满面。
“是我瞎了眼,是我被骄傲蒙蔽了心智,我不该不信你,更不该说出那样的话伤你!”
“我不求你爱我,不求你回到我身边,只求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好不好?”
她讲述着这十年来的痛苦与悔恨。
如何惩罚自己,如何夜夜被噩梦惊醒,如何活在无尽的煎熬里。
企图用她的痛苦,来换取我的原谅。
我只是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石像冰冷的脸颊,感受着上面那一点点熟悉的温暖。
那是属于月儿的。
“你的忏悔,是给你自己听的。”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敲在林清洗的心上。
“与我无关,与月儿,更无关。”
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她,眼神冰冷。
“月儿用命换来的,是我的清白。”
“而不是,你的醒悟。”
我一字一句,戳穿她自我感动的假象。
“林清寒,你最大的错,不是不信我。”
“而是在月儿死后,你还对那个害死她的凶手,留有那可笑的‘同门之情’!”
我的话,像一道道天雷,劈得她体无完肤。
我抬起手,对着远处瘫倒在地的剑辰,遥遥一指。
一道精纯的魔气,瞬间射入他的体内。
“啊——!”
剑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全身的经脉,在他自己的感知中,被一股霸道无比的力量寸寸绞断,丹田气海瞬间崩塌。
他苦修数百年的修为,在这一刻,尽数废去。
成了一个比凡人还不如的,彻头彻尾的废人。
林清寒浑身剧烈一颤,看着剑辰痛苦的惨状,却一个字都不敢说,更不敢阻止。
我收回手,看着她惨白如鬼的脸,扯出一个残酷的笑容。
“爱与不爱,早已没有意义。”
“因为从你站在高台之上,说出那句‘自甘下贱’的时候起,夜宸,就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是魔尊涅渊。”
“你我之间,就只剩下,血海深仇。”
“现在,仇报了。”
我凑近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残忍地低语。
“你也该,死心了。”
她眼里的最后一丝光,彻底熄灭了。
10
我抱起了那尊汉白玉石像。
石像很重,但我抱得很稳。
我无视了身后,林清寒那绝望到极致的哭喊声。
我没有想过要逆天改命,去复活夜月。
那不是复活,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更是对死者的亵渎。
月儿已经自由了。
我不该再用“亲情”去束缚她。
但我可以给她一个全新的开始。
我抱着石像,回到了万魔殿。
我引动了心脏深处,那颗沉寂了万古的“混元魔胎”。
一股蕴含着创生之力的本源魔气,从我掌心涌出,将整座石像包裹。
魔气与石像中,林清寒温养了十年的圣力,开始交融。
不是毁灭,而是创造。
在林清寒震惊又茫然的目光中,那尊栩栩如生的石像,开始缓缓消融。
最后,化作了一个巨大的,黑白二色交织的光茧。
光茧静静地悬浮在空中,散发着纯净而强大的生命气息。
林清寒不明白我要做什么。
她以为,我要用魔功,将她十年心血和夜月的石像一起毁灭。
光茧的跳动越来越快。
“咔嚓。”
光茧上出现了一道裂痕。
紧接着,裂痕越来越多,最后“砰”的一声,彻底破碎。
一个粉雕玉琢、约莫四五岁的小女孩,从光芒中缓缓落下。
她赤着双脚,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小衣,眼神纯净得如同一张白纸。
她不是夜月。
她没有任何过去的记忆,没有任何情感的烙印。
她是一个全新的,不染尘埃的生命。
她好奇地歪着头,看着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懵懂与探寻。
我对着她,露出了十年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我向她伸出手。
“从今以后,你就叫‘新生’。”
这是我,能给我唯一的妹妹,最后的交代,和最深的温柔。
不是让她回来。
而是让她以另一种方式,彻底告别那个痛苦的过去,获得真正的,属于她自己的自由。
小女孩看着我的手,犹豫了一下,然后也伸出小手,轻轻地放在我的掌心。
她的手很小,很温暖。
我心中那片被仇恨冰封了十年的荒原,仿佛照进了一缕阳光。
11
我抱着新生,转身,准备离开。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再看林清寒一眼。
“夜宸!”
她在我身后,发出了最后的,撕心裂肺的悲鸣。
我脚步未停。
她看着我决绝离去的背影,看着我怀中那个,与她再无半点关系的,崭新的生命。
看着我脸上,那从未对她展露过的,发自内心的温柔笑容。
她眼中所有的光芒,在这一刻,彻底熄灭了。
执念、悔恨、希望……所有的精神支柱,在这一瞬间,全部崩塌。
咔嚓。
一声几不可闻的碎裂声,从她体内传出。
是她苦修数百年的圣女之心,彻底破碎了。
她一头如瀑的青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发根开始,一寸寸变为苍白的雪色。
她身上那强大到让无数修士仰望的修为,如同退潮的海水般,疯狂地从她体内流逝。
从云端,跌落凡尘。
她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云顶圣女。
只是一个心死、道毁、白了头的可怜人。
她“噗通”一声,瘫坐在地。
对着空无一人的禁地,对着那片曾经立着石像的空地,痴痴地笑,又痴痴地哭。
“错了……我错了……哈哈哈哈……”
我覆灭圣地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不是杀光他们。
而是摧毁他们最引以为傲的精神支柱,让他们从根源上彻底腐朽。
从此,云顶圣地,名存实亡。
而这一切,都与我再无关系。
我抱着新生,走下山门。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我的复仇,结束了。
我的新生,开始了。
12
我解散了刚刚建立不久的万魔殿。
只在修真界留下了一条铁律——善恶有报,天道轮回。
凡作恶者,无论正魔,三日之内,必遭天谴。
而我,则带着新生,开始游历人间。
我不再是那个充满恨意的魔尊涅渊。
我只是夜宸。
是新生的守护者。
我教她识字,给她讲凡人世界里的故事。
我带她去看城镇的市井烟火,吃遍街头巷尾的糖葫芦和桂花糕。
她问我,天上的星星是什么。
我便带着她,一步踏上九天,在星河里遨游,让她亲手摘下一颗最亮的星星。
她问我,海里的鱼儿为什么会游。
我便带着她,潜入四海龙宫,和老龙王一起喝茶,看遍海底的万千奇景。
过去的爱恨,都已化作尘埃。
林清寒的结局如何,我不在意。
剑辰的下场如何,我已忘记。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小小的、温暖的她。
又一个黄昏。
我们坐在山巅,看着绚烂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
新生拉着我的手,仰着小脸问我。
“宸,我们明天要去哪里呀?”
我看着她纯净的眼眸,里面映着漫天霞光,也映着我的笑脸。
我笑着回答她。
“去一个,有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