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航母归来
海风是咸的。
吹在脸上，黏糊糊的。
陈凡站在航母的甲板上，手里没拿东西，就那么站着。他身后，是巨大的预警机，机翼折着，像一只收拢了翅膀的鸟。再往后，是无边无际的海，蓝得发黑。
甲板上很吵。
地勤人员戴着黄色的耳机，扯着嗓子喊。飞机牵引车发出“格当嘚——格当嘚——”的声音。一架战斗机刚刚起飞，尾焰喷出来，热浪能把人的眉毛燎了。那声音，不是“轰”，是“咻——”，然后是盖过一切的“哗——许！”
陈凡看着这一切，没表情。
五年了。
这五年，他听的不是这种声音。他听的是潜艇深潜时，海水挤压船壳的“咯吱”声。是夜里，只有雷达屏幕在闪，整个舰桥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摸了摸口袋，掏出一个很旧的手机。屏幕亮了，上面是一条推送新闻。
“陈氏集团资金链断裂，濒临破产，董事长陈天雄急寻合作。”
陈凡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陈天雄。他爸。
他划开屏幕，找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电话响了三声，通了。
“哥。”
是个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
“小曦。”陈凡说。
“哥，你……你在哪儿？”陈曦的声音抖得厉害，“他们……他们要把我嫁给王家的那个王浩，说只要我嫁过去，就给陈家注资……哥，我不想……”
陈凡听着，没说话。
他抬头，看着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有一条线。
“别怕。”他说，“我回来了。”
“哥？你真的回来了？你在哪儿？”
陈凡挂了电话。
他把手机塞回口袋，转身。一个穿着白色海军军官制服的女人站在他身后。她叫苏影，是这艘“辽宁舰”的舰长。她的头发盘在帽子里，露出一段白净的脖子。
“决定了？”苏影问。她的声音很平静，跟这甲板上的吵闹不是一个世界。
“嗯。”陈凡点头。
“舰队呢？”
“跟你说的做。在公海待命。二十四小时后，如果我没联系，按B计划行事。”
苏影看着他。这个男人，五年前被一艘小渔船从海上捞起来的时候，浑身是伤，一句话不说，跟个死人一样。现在，他一句话，就能调动一支舰队。
“需要我送你上岸？”
“不用。”陈凡走到船边，下面是一架悬停着的直升机，螺旋桨卷起巨大的风，吹得他的衣服猎猎作响，“我自己能行。”
他跳上直升机，没回头。
直升机升空，航母变成一个巨大的钢铁方块，慢慢变小。苏影一直站在甲板上，看着那架直升机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天边。
她拿起对讲机。
“全体注意，目标，东海预定坐标。一级战备。”
她的声音，通过电流传遍了整支舰队。一艘艘驱逐舰、护卫舰、核潜艇，像苏醒的巨兽，开始转向，破开海浪。
陈凡坐在直升机里，看着下面的大海。
他想起五年前，也是这样的天，这样的海。他被陈家的人从家里赶出来，身上只有一百块钱。他沿着海边走，走到天黑，跳进了海里。
他没想死。
他就是觉得冷。
心里冷。
那种冷，比海水刺骨。
现在，他要回去了。
不是那个被赶出去的陈凡。
是掌控着这支舰队的陈凡。
直升机飞过海岸线，下面是城市的灯火，一盏一盏，连成一片。
真亮啊。
陈凡想。
可这光，照不进他心里。
2 家族背叛
五年前的雨，比现在大。
陈家大宅的客厅里，灯开得通亮，亮得人睁不开眼。
陈凡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他爸，陈天雄，坐在他对面的红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根雪茄，没点，就在手里捏着。
“说。”陈天雄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锤子，“公司的核心机密，是不是你泄露给李家的？”
“不是我。”陈凡抬起头。
他那时候才二十岁，脸上还有点孩子的稚气。他看着坐在陈天雄旁边的李伯伯，那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的李伯伯。李伯伯没看他，只是端着茶杯，吹着上面漂浮的茶叶。
“不是你是谁？”陈天雄把雪茄摔在桌上，“财务部的报表显示，泄密的那台电脑，只有你的登录记录！李伯伯待我们家不薄，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我没有。”
“还嘴硬！”陈天雄站起来，一脚踹在陈凡的胸口。
陈凡倒在地上，感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他咳了两声，嘴里有血腥味。
“爸，你信我一次，哥他不会的！”
一个女孩哭着跑过来，跪在陈凡身边，扶着他。是他妹妹，陈曦。那时候她才十六岁，扎着马尾辫，眼睛又大又圆，现在哭得红红的。
“你给我起开！”陈天雄指着陈曦，“没你的事！今天我清理门户，这个孽子，我陈天雄没有这个儿子！”
“我没有！”陈凡吼了一声，他也站了起来，直视着他爸的眼睛，“你宁愿信一个外人，也不信我？”
他看向那个李伯伯。
李伯伯终于放下茶杯，看着他，叹了口气。
“小凡啊，别怪你爸。事到如今，你就认了吧。你李伯伯不会怪你的。”
陈凡看着那张脸。
那张他小时候还摸过他头的脸。
他忽然就笑了。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好。”他说，“我认。”
陈天雄愣住了。
陈曦拉着他的手，哭着摇头：“哥，别……”
“我认。”陈凡推开陈曦的手，一步一步，往门口走。
他走到门口，停下，没回头。
“从今天起，我陈凡，跟陈家，再没关系。”
他拉开门，外面的雨一下就灌了进来。很冷。
他走进雨里。
没打伞。
雨点砸在头上，砸在脸上，砸在身上。他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疼。
他只是走。
沿着路，一直走。
身后，是陈家大宅明亮的灯光。
那光，照在他身上，却照不亮他脚下的路。
他走了很久，走到海边。
他坐在沙滩上，看着黑色的海浪，一下一下，拍打着礁石。
他不知道坐了多久。
天快亮的时候，他站起来，走进了海里。
海水很凉。
一开始只到脚踝，然后到小腿，到大腿。
他没停。
他想，就这么沉下去吧。
就这么算了。
就在水快要没过头顶的时候，他听见一阵“格当嘚——”的声音。
一艘船，开过来了。
不是什么大船，就是一艘渔船。
船上有个老渔民，戴着斗笠，朝他喊。
“喂！干啥呢！不要命啦！”
陈凡没理他。
那渔民把船开过来，扔下一个救生圈。
“抓住！”
陈凡看着那个救生圈，在水里漂着。
他伸出手，抓住了。
那是他人生里，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渔民把他拉上船，给他裹了条毯子，递给他一碗热粥。
“小伙子，想不开啊？”
陈凡捧着碗，粥很烫，烫得他手发麻。
他没说话，只是低头喝粥。
粥里有虾米，很鲜。
他一口一口，喝完了。
他活下来了。
从那天起，世上再没有陈家的陈凡。
只有一个在海上的，无名氏。
3 兄妹重逢
直升机没在市中心的机场降落。
它飞过城市，在郊区一个废弃的码头停下。下面是一片水泥地，裂了很多缝，缝里长着杂草。
陈凡跳下飞机，螺旋桨的风吹得他站不稳。
他站稳了，朝不远处的一个集装箱走去。
集装箱的门是开着的。
里面坐着两个人。
一个在敲笔记本电脑，手指快得像幻影。他叫河，是个技术天才，能把五角大楼的防火墙当自家后门一样进出。
另一个在擦一把刀。刀很窄，很长，闪着光。他叫山，是个退伍的特种兵，一个人能干掉一个排。
“老板。”河没抬头，手指还在敲。
“老板。”山把刀收回鞘里，站了起来。
陈凡走进集装箱，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大半瓶。
“王浩在哪？”他问。
“天盛会所。”河把笔记本转过来，屏幕上是一个建筑的内部结构图，红点在移动，“三楼的VIP包厢。他带了八个保镖。陈小姐在旁边一个房间，被两个女人看着。”
“陈家那边呢？”
“乱套了。”河又敲了几下键盘，屏幕上跳出几个监控画面，是陈家大宅的，“陈天雄在摔东西。他老婆在哭。那个李伯伯，在旁边劝。”
陈凡看着画面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客厅。
他没说话。
“老板，直接去会所？”山问，手已经摸到了腰后。
“不。”陈凡把水瓶扔在一边，“先去个地方。”
他走出集装箱。
外面停着一辆很普通的商务车，灰色的，扔在车堆里都找不出来。
山拉开车门，陈凡坐进副驾驶。河合上电脑，也上了车。
山发动车子，开出码头，上了路。
车开得很稳。
陈凡看着窗外。
这座城市，五年了，没怎么变。路还是那些路，楼还是那些楼。只是路边多了很多共享单车，多了很多外卖小哥。
他看着一个外卖小哥骑着电瓶车，从旁边过去，后座的箱子上印着“饿了么”。
他觉得有点不真实。
像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梦醒了，他还是那个跪在陈家客厅的年轻人。
“老板，到了。”山把车停下。
陈凡回过神。
外面是一家咖啡馆，叫“鹿角咖啡馆”。
陈曦就在这里打工。
她没去上大学。陈家出事以后，她就辍学了。
陈凡推开车门，下了车。
他推开咖啡馆的门。
风铃响了。
一个穿着围裙的女孩正在擦桌子，听见声音，抬起头。
是陈曦。
她看见陈凡，愣住了。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
她张了张嘴，想喊什么，却发不出声音。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她跑过来，一把抱住陈凡。
“哥……”
陈凡站着，没动。
他抬起手，想拍拍她的背，手在半空停了一下，又放下了。
“别哭了。”他说，“我回来了。”
陈曦哭得更凶了，整个肩膀都在抖。
咖啡馆里还有别的客人，都往这边看。
陈凡扶着她，让她坐到一张椅子上。
“别怕，没事了。”他说。
他给陈曦倒了杯水。
陈曦捧着水杯，还在抽噎。
“哥，你……你这五年……去哪了？”
陈凡看着她。
他妹妹长大了。脸还是那张脸，但眼神不一样了。以前她的眼睛里是光，是星星。现在，是疲惫，是恐惧。
“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陈凡说，“学了点东西。”
他没说他是怎么被一艘军舰捞起来，怎么在一个叫“龙巢”的地方待了五年，怎么从几千人里活下来，怎么坐上今天的位置。
那些事，太遥远了。
像上辈子的事。
“王浩来找你了？”他问。
陈曦点头，眼泪又下来了：“他……他让我嫁给他。他说，只要我答应，他就帮陈家……哥，我不想……”
“我知道。”陈凡说，“你不用嫁。”
他站起来。
“你在这里等我。哪儿也别去。”
“哥，你要去哪？”
“去办点事。”陈凡说，“去把你欠的，连本带利，都讨回来。”
4 会所风波
天盛会所门口，一排豪车。
门童穿着笔挺的制服，看见车开过来，就小跑过去开车门。
陈凡没开车。
他走路去的。
他走到门口，门童拦住了他。
“先生，请出示您的会员卡。”
陈凡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门童被他看得有点发毛。
这时候，一辆红色的法拉利开了过来，一个染着黄毛的年轻人从车上下来，身后跟着两个黑衣保镖。
是王浩。
“看什么看！挡我路了！”王浩骂了一句，伸手就要推门童。
门童赶紧让开。
王浩一眼就看见了陈凡。
他上下打量了陈凡一眼。
陈凡穿得很普通，一件T恤，一条牛仔裤，脚上一双运动鞋。洗得都发白了。
“哟，哪儿来的土包子，也敢站天盛门口？”王浩撇了撇嘴，“喂，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
陈凡看着他。
“王浩？”
王浩愣了一下：“你认识我？你谁啊？”
“一个来收债的人。”陈凡说。
“收债？”王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身后的保镖也笑了，“你跟我收债？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我不知道。”陈凡说，“我也不想知道。”
他往前走了一步。
“你让开。”
“我凭什么让你开？”王浩挺起胸膛，“今天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头，喊声爷爷，我就让你走。”
陈凡没再说话。
他直接往里走。
王浩的两个保镖立刻上前，一左一右，要抓陈凡的胳膊。
他们的手还没碰到陈凡的衣服。
山出现了。
他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就像一直站在那儿一样。
他一人一手，抓住了两个保镖的手腕。
两个保镖脸色一变，想挣脱，却发现对方的手像铁钳一样，根本动不了。
山手腕一拧。
“咔嚓！”
“咔嚓！”
两声脆响。
两个保镖惨叫起来，手腕被硬生生掰断了，软软地垂了下去。
王浩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
“你……你们干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吗！”
山松开手，两个保镖瘫在地上。
山没看他们，只是对陈凡说：“老板，路通了。”
王浩看着山，又看看陈凡，脸上全是惊恐。
他反应过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要打电话。
陈凡走过去，伸手，把手机从他手里拿了过来。
“别急。”陈凡说，“等会儿再打。”
他把手机揣进自己口袋。
“你……你还我手机！”王浩急了，但不敢上前。
陈凡没理他，径直走进会所。
王浩看着陈凡的背影，咬了咬牙，跟了上去。他今天带来的保镖不止两个，三楼的包厢里还有六个。
他就不信，这几个人敢在天盛闹事。
陈凡走进电梯，山跟在后面。
王浩也挤了进来。
“你到底是谁？”王浩站在电梯角落，离陈凡远远的。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陈凡看着电梯的楼层数字在跳。
电梯门打开，是三楼。
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墙上挂着画。
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迎上来。
“王少，您来了。”
王浩指着陈凡：“这个人是混进来的，叫保安把他扔出去！”
那女人看了一眼陈凡，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山，没动。她看出来，这两个人不好惹。
“王少，要不……”
“废什么话！扔出去！”王浩吼道。
女人不敢再多说，拿起对讲机，刚要喊，陈凡的手机响了。
是河打来的。
“老板，搞定了。”河的声音很轻松，“会所的监控，我已经黑进去了。三楼的网络，也断了。王少带来的那六个保镖，我已经通过会所的安保系统，以‘寻衅滋事’为由，让楼下保安给‘请’下去了。”
陈凡挂了电话。
他看着王浩。
王浩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不是什么“土包子”。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陈凡走到一个包厢门口，停下，“我就是来告诉你，陈曦，我带走了。”
他推开门。
包厢里，陈曦正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旁边两个女人在劝她。
“小曦啊，你就答应了吧。王少对你这么好。”
“是啊，陈家现在这个情况，你也得为你爸爸想想啊。”
陈曦看见陈凡，一下子站了起来。
“哥！”
陈凡走进去，对陈曦说：“走吧。”
“哥，我们不能走……”
“我说，走。”
陈凡拉着陈曦的手，往外走。
那两个女人想拦，山往门口一站，她们就不敢动了。
王浩站在门口，看着陈凡拉着陈曦出来，气得发抖。
“陈曦！你今天要是敢跟他走，你们陈家，就等着破产吧！”
陈曦停下脚步，回头看王浩，眼神里全是恨。
“陈家破产，也比嫁给你强！”
她说完，跟着陈凡，头也不回地走了。
5 天盛崩塌
王浩看着陈凡和陈曦进了电梯，气得一脚踹在墙上。
“给脸不要脸！”他拿出备用手机，刚要打电话给他爸，电梯门又开了。
陈凡一个人走出来了。
“你还有事？”王浩瞪着他。
“有。”陈凡走到他面前，“你的手机，还给你。”
他把王浩的手机递过去。
王浩一愣，伸手去接。
就在他碰到手机的一瞬间，陈凡的手松开了。
手机掉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
“哎呀。”陈凡说，“不好意思，手滑了。”
王浩的脸都绿了。
“你！”
“还有个事。”陈凡说，“你爸的公司，叫‘天盛集团’，对吧？”
王浩心里一咯噔：“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陈凡看了看手表，“现在是晚上九点整。再过三分钟，天盛集团的股票，会开始暴跌。再过十分钟，证监会会收到匿名举报，说天盛集团涉嫌内幕交易和财务造假。再过半小时，你们公司所有的银行贷款，会被要求提前收回。”
王浩听着这些话，像是在听天书。
“你……你疯了！”
“我疯没疯，你很快就知道了。”陈凡转身，准备走。
“站住！”王浩吼道，“你到底是谁！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陈凡回头，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我只是，不喜欢别人动我妹妹。”
他走了。
王浩站在原地，脑子一片混乱。
他赶紧拿出备用手机，给他爸的秘书打电话。
电话通了。
“喂，小张，我爸呢？”
“王总，您快看股票！天盛的股票……跌停了！跌停了！”
王浩脑子“嗡”的一声。
他赶紧打开手机软件，找到天盛集团的股票。
绿色的数字，刺得他眼睛疼。
-10.00%。
真的跌停了。
“怎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
他又想起陈凡的话。
证监会。银行贷款。
他手忙脚乱地开始打电话。
打给他爸，打给财务总监，打给他认识的每一个券商朋友。
电话里，传来的都是一样的消息。
“天盛出事了！”
“证监会查了！”
“银行抽贷了！”
王浩瘫坐在地上。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想起陈凡那张平静的脸。
那个人，不是在开玩笑。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变成了现实。
他到底是什么人？
王浩忽然觉得一阵后怕。
他想起自己刚才对陈凡说的话。
“跪下，磕三个头，喊声爷爷。”
他现在只希望，那个人，不会记得这些。
陈凡走出天盛会所。
山和河已经把车开过来了。
陈凡坐上车。
“老板，都搞定了？”河问。
“嗯。”陈凡看着窗外，“回陈家。”
“回陈家？”河有点意外，“我们还管他们？”
“不是管他们。”陈凡说，“是去拿回一样东西。”
车子发动，汇入车流。
陈凡拿出那个摔碎的王浩的手机，拆开后盖，取出了一张小小的内存卡。
这是他从王浩手机里拿走前，就让河远程复制了里面所有东西后，又让山在他眼皮底下“不小心”摔碎的。
这里面，有他想要的东西。
证据。
五年前，陷害他的证据。
6 真相大白
陈家大宅，灯火通明。
但跟五年前那次不一样，这次的灯火，透着一股慌乱。
客厅里，陈天雄来回踱步，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他老婆坐在沙发上，哭哭啼啼。
那个李伯伯，李振国，也在旁边，一脸凝重。
“天雄，你先别急。王浩那边，应该能解决的。”李振国说。
“解决个屁！”陈天雄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了碾，“王浩那个废物，连个女人都看不住！现在倒好，小曦也跟人跑了！陈家彻底完了！”
就在这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陈凡拉着陈曦，走了进来。
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门口。
陈天雄看见陈凡，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股火气直冲脑门。
“你这个孽种！还有脸回来！”他抄起旁边的一个花瓶，就要砸过去。
“爸！”陈曦尖叫一声，挡在陈凡前面。
陈凡把陈曦拉到身后，看着陈天雄。
“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他说。
“不是来吵架？那你来干什么？来看我陈家的笑话吗？”陈天雄气得浑身发抖，“我告诉你，我陈天雄就是死，也用不着你管！滚！给我滚出去！”
“爸，你冷静点！”李振国赶紧拉住陈天雄，“小凡刚回来，有话好好说。”
他转向陈凡，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小凡啊，五年了，你在外面，吃苦了吧？快坐下，坐下说。”
陈凡没动。
他看着李振国。
“李伯伯。”
“哎，哎。”李振国连连点头，“我在这儿呢。”
“五年前，是你陷害我的，对吧？”陈凡的声音很平静。
这句话一出，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陈天雄愣住了：“小凡，你……你说什么？”
“我说，李振国，是你把公司的核心机密卖给国外，然后嫁祸给我。”陈凡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内存卡，扔在桌上，“证据，都在这里面。”
李振国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你血口喷人！”他指着陈凡，声音都在抖，“小凡，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看着你长大，我能害你吗？”
“是吗？”陈凡看着他，“那王浩逼小曦嫁给他，也是你安排的吧？你想用联姻，吞并陈家，对不对？”
陈天雄猛地转头，看着李振国：“老李，他说的是真的？”
李振国汗都下来了。
“天雄，你别听他胡说！他就是个被赶出去的废物，他能有什么证据？他就是回来报复的！”
陈凡没理他，只是对跟在后面的山说：“山。”
山上前一步，拿起桌上的内存卡，插进一个笔记本电脑里。
电脑屏幕亮了。
是一段录音。
李振国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客厅。
“……放心，那小子已经滚了。陈天雄那个蠢货，到现在还以为是我帮他清理门户。等我把陈家的资金掏空，再让王浩娶了陈曦，这整个陈家，就都是我们的了……”
录音还在继续。
但客厅里已经没人听了。
陈天雄的脸，从红到白，从白到青。
他看着李振国，那个他叫了三十年“大哥”的人。
“老李……你……”
“天雄，你听我解释……不是那样的……”李振国慌了，想去拉陈天雄的手。
陈天雄一把甩开他。
“滚！”他吼道，声音嘶哑，“你给我滚！”
李振国看着陈天雄，又看看陈凡，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转身，踉踉跄跄地跑了。
客厅里，只剩下陈家三口人，和山。
陈天雄瘫坐在沙发上，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他看着陈凡，嘴唇哆嗦着。
“小凡……爸……爸对不起你……”
陈凡看着他。
这个男人，曾经是他心里的天。
他崇拜他，敬畏他。
可就是这个天，五年前，毫不犹豫地把他踩进了泥里。
“晚了。”陈凡说。
他拉起陈曦的手。
“小曦，我们走。”
“去哪儿？”陈曦问。
“回家。”陈凡说，“我们没有家了。”
他带着陈曦，走出大门。
这一次，他没有回头。
身后，是他父亲的哭声。
那哭声，他五年前就想听。
可现在听到了，心里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没有快意，没有复仇的爽感。
只有一片空洞。
就像五年前，那片冰冷的海。
7 新的开始
陈凡带着陈曦，上了车。
山开着车，河坐在副驾驶。
陈曦坐在后排，靠着窗户，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
她不哭了。
只是眼睛肿得像个核桃。
“哥。”她轻声喊。
“嗯。”
“我们……去哪儿？”
陈凡看着前面。
“先找个地方住下。”他说，“然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陈曦低声重复了一句，然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会……”
“那就去学。”陈凡说，“想学画画，就去学画画。想学音乐，就去学音乐。想开个咖啡馆，我就给你开一个。钱，我来挣。”
陈曦转过头，看着陈凡的侧脸。
灯光从他脸上划过，一半明亮，一半阴影。
她觉得，她哥变了。
变得她不认识了。
以前的他，虽然优秀，但眼神里总带着点少年人的柔软和天真。
现在的他，像一块冰，又像一把刀。
冷，硬。
“哥，你这五年……到底过得怎么样？”她还是问出了口。
陈凡沉默了一会儿。
“挺好的。”他说，“就是有点吵。”
他没说谎。
在“龙巢”，每天都是枪炮声，是引擎的轰鸣声，是人的喊叫声。
是很吵。
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就通了。
“喂。”是苏影的声音。
“是我。”陈凡说。
“回来了？”
“嗯。”
“事情办完了？”
“办完了。”
“那……舰队呢？”
“让他们休息吧。”陈凡说，“告诉他们，这个月奖金，翻倍。”
电话那头，苏影轻笑了一声。
“知道了。大老板。”
挂了电话。
陈曦好奇地问：“哥，你跟谁打电话？”
“一个朋友。”
“朋友？是女孩子吗？”陈曦的语气里，有了一丝好奇和活泼。
陈凡看了她一眼。
“不是。”
他撒了个谎。
他不知道为什么。
就是不想承认。
车子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口停下。
山去前台开房。
陈凡带着陈曦，走进大堂。
大堂里铺着柔软的地毯，空气里香喷喷的。
陈曦有点不自在，拉了拉陈凡的衣角。
“哥，这里……太贵了吧？”
“没事。”陈凡说，“我有钱。”
他确实有钱。
“龙巢”给他的报酬，是一笔他数都数不清的钱。他这五年，一分没花。
山拿着房卡过来。
“老板，顶楼的总统套房，开好了。”
陈凡点点头，带着陈曦进了电梯。
电梯是镜面的，映出陈凡和陈曦的身影。
陈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和牛仔裤。
跟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他觉得自己，还是那个被陈家赶出来的穷小子。
就算他掌控着一支航母舰队，就算他富可敌国。
他心里的那个洞，也填不上。
电梯门打开。
是铺着地毯的走廊。
山刷开房门。
里面很大，很亮。
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夜景。
陈曦站在落地窗前，看呆了。
“好漂亮……”
陈凡走过去，站在她旁边。
“喜欢吗？”
“嗯。”
“那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
陈曦回头看着他：“哥，你……是不是做什么大事了？”
陈凡没回答。
他只是看着远处的灯火。
那些灯火，像天上的星星。
可他知道，每一盏灯下面，都有故事。
有悲欢离合，有爱恨情仇。
就像他一样。
他曾经以为，他回来，是为了复仇。
可当他把证据扔在李振国脸上，当他看到陈天雄崩溃的样子，他才发现，复仇，并不能让他快乐。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自己也不知道。
也许，只是想回来。
回来看看这个家，看看这个妹妹。
然后呢？
他不知道。
他只觉得，很累。
五年了，他没这么累过。
在海上跟敌人火拼，在“龙巢”里参加九死一生的选拔，他都没觉得这么累。
这种累，是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
是心累。
8 画室之约
陈曦洗完澡，换了酒店的浴袍，坐在沙发上。
陈凡给她倒了一杯热牛奶。
“哥，你也去洗洗吧。”陈曦说。
陈凡点点头，走进了浴室。
热水从头顶冲下来，很舒服。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胸口的那个疤还在。
五年前，被陈天雄踹的那一脚，留下来的。
他摸了摸那个疤。
已经不疼了。
他洗完澡，换上酒店准备的浴袍，走了出去。
陈曦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睡得很沉，眉头还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什么噩梦。
陈凡走过去，拿起一条毯子，给她盖上。
他坐在旁边的地毯上，靠着沙发，看着窗外的夜景。
手机响了。
是河打来的。
“老板，查到了。”河的声音很兴奋，“五年前，李振国把那笔钱，转到了一个海外账户。那个账户的持有人，叫‘M’。这个‘M’，很神秘，我们追查了很久，只知道他是个军火商，背后势力很大。”
“继续查。”陈凡说。
“是。还有，王浩那边，天盛集团已经正式申请破产保护。王浩他爸，因为涉嫌内幕交易，已经被证监会立案调查了。”
“知道了。”
“老板，接下来我们做什么？要不要……把李振国也处理了？”
陈凡沉默了一下。
“不用。”他说，“他已经完了。”
挂了电话。
陈凡看着窗外。
李振国完了。
王浩也完了。
陈家，也完了。
他的仇，报了。
可为什么，心里还是空得难受？
他忽然想起，在“龙巢”的时候，有一次，他执行任务回来，受了伤。苏影来看他，给他带了一碗粥。
也是那种，有虾米，很鲜的粥。
他问她：“我们这么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影想都没想，就说：“为了活着。”
“为了活着？”
“对。”苏影说，“为了让自己，和我们想保护的人，更好地活着。”
那时候，他似懂非懂。
现在，他好像有点懂了。
他回来，不是为了复仇。
是为了让陈曦，更好地活着。
可他自己呢？
他该怎么活？
他不知道。
天，慢慢亮了。
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落在陈曦的脸上。
她的睫毛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她看见陈凡坐在地上，吓了一跳。
“哥？你怎么睡地上？”
“地上凉快。”陈凡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醒了？饿不饿？我让服务员送早餐上来。”
“嗯。”陈曦揉了揉眼睛，“我想喝豆浆，吃油条。”
“好。”
陈凡打电话叫了早餐。
等早餐的时候，陈曦去换衣服。
等她出来，早餐也送到了。
就是简单的豆浆油条，还有几样小菜。
陈曦吃得很多，好像要把这五年没吃过的饭都补回来。
陈凡没怎么吃，就看着她吃。
“哥，你怎么不吃？”
“我看着你吃，就饱了。”
陈曦笑了。
这是她回来后，第一次笑。
“哥，我想好了。”她说。
“嗯？”
“我想去学画画。”她说，“我以前就喜欢画画。后来……后来家里出事了，就没再学了。”
“好。”陈凡说，“就去学画画。全国最好的美术老师，我给你找。”
“不用那么好的。”陈曦说，“我就想找个画室，安安静静地画就行。”
“行。”
吃完早饭。
陈凡给河打了个电话。
“帮我查一下，这座城市，最好的画室是哪家。”
“好嘞，老板。”
挂了电话没多久，河就回了信息。
“老板，查到了。是一家叫‘鹿鸣画室’的地方。老板是个很有名的画家，叫林微。不过她很少收学生，想进她的画室，很难。”
“地址发我。”
“好。”
陈凡看着那个地址。
鹿鸣画室。
离这里不远。
“小曦，收拾一下，我们去看画室。”
“现在就去？”
“现在就去。”
9 鹿鸣画室
鹿鸣画室在一个很安静的小巷子里。
门口种着几棵竹子，挂着一个木质的牌子，上面写着“鹿鸣”两个字，字写得很飘逸。
陈凡带着陈曦，推门进去。
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花花草草，一个穿着棉麻长裙的女人，正在给花浇水。她背对着门口，头发很长，用一根木簪子挽着。
听见动静，她转过身来。
她很漂亮。
不是那种惊艳的漂亮，是一种很舒服，很干净的感觉。她的眼睛很大，很亮，像小鹿的眼睛。
“你们找谁？”她问，声音很轻柔。
“我们找林微老师。”陈凡说。
“我就是。”女人放下水壶，擦了擦手，“你们是？”
“我想让我妹妹来这里学画画。”陈凡说。
林微看了看陈曦。
“她以前学过吗？”
“学过。”陈曦小声说，“很喜欢。”
林微笑了笑。
“喜欢就行。”她说，“不过我这儿的规矩，想来学画，得先给我看看你的画。你画一张，我看看。”
“现在？”
“对，现在。”林微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画架，“那里有纸和笔，你随便画。”
陈曦有点紧张。
她走到画架前，拿起笔，却不知道该画什么。
她回头看陈凡。
陈凡对她点了点头。
“别怕，画你想画的就行。”
陈曦深吸一口气，开始画画。
她画的是海。
无边无际的海，海面上，有一艘很小的船。船上，站着一个人。
她画得很慢，很认真。
林微站在旁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陈凡也看着。
他看着陈曦笔下的那片海。
那片海，是他记忆里的海。
是黑的，是冷的。
陈曦画了很久。
终于，她停下了笔。
画纸上，是一片孤独的海。
林微走上前，看着那幅画。
她看了很久。
然后，她抬头看着陈曦。
“你画的是你哥吧？”
陈曦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林微又看向陈凡。
她的眼神很深，像能看穿人心。
“你妹妹，很有天赋。”她说，“更重要的是，她画里有感情。我收她了。”
陈曦一听，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谢谢老师！谢谢老师！”
“不用谢我。”林微说，“是你画得好。”
她看向陈凡。
“你呢？你也是画画的？”
陈凡摇了摇头。
“我不会。”
林微笑了笑。
“是吗？”她说，“可我觉得，你比谁都会画。”
陈凡没说话。
他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很特别。
她看他的眼神，不像别人。
别人看他，要么是怕，要么是敬，要么是好奇。
只有她，很平静，很淡。
像在看一棵树，一朵云。
“学费怎么算？”陈凡问。
“我这里不收学费。”林微说，“来我这里学画的，都是朋友。朋友之间，不谈钱。”
“那怎么行。”
“就这么行。”林微的语气很温和，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要是真过意不去，就帮我给花浇浇水，或者，偶尔，留下来吃顿饭就行。”
陈凡看着她。
他想起了苏影。
她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
苏影像一把出鞘的剑，锋利，明亮。
林微像山间的清泉，安静，温柔。
“好。”陈凡说，“我留下吃饭。”
10 心灵对话
陈凡在画室待了一天。
陈曦跟着林微，在画室里画画。
陈凡没进去打扰。
他就在院子里，帮林微打理那些花草。
他没做过这个。
但他学得很快。
林微教他怎么剪枝，怎么浇水。
他做得很认真。
就像他在“龙巢”里，拆卸枪械一样。
专注。
林微偶尔会出来，看着他，不说话。
到了中午，林微在厨房里做饭。
香味飘出来。
是那种很家常的菜香。
陈曦跑过来，拉着陈凡的胳膊。
“哥，林老师做的饭好香啊。”
陈凡笑了笑。
“那就多吃点。”
饭桌上，有三菜一汤。
都是些很简单的菜，但做得很好吃。
林微的手艺，很好。
“尝尝。”她对陈凡说。
陈凡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
味道，很好。
很温暖。
是一种他已经很久没有尝到过的味道。
“好吃。”他说。
林微笑了。
“好吃就多吃点。”
她给陈凡夹了一筷子菜。
陈曦在旁边，看着他们俩，偷偷地笑。
陈凡假装没看见。
吃完饭，陈曦又跑回画室去了。
陈凡帮林微收拾碗筷。
“我妹妹，给你添麻烦了。”陈凡说。
“不麻烦。”林微说，“我喜欢她。她是个好孩子。”她洗着碗，忽然说，“你也是。”
陈凡愣了一下。
“我？”
“对。”林微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也是个好孩子。”
陈凡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好孩子”这三个字。
他的手上，沾过血。
“你妹妹画的那幅画。”林微说，“那片海，很孤独。”
陈凡沉默。
“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孤独？”
陈凡抬起头，看着林微。
她的眼睛，像一汪湖水。
能映出他心底最深处的影子。
“还好。”他说。
“不用骗我。”林微说，“我能看出来。你把自己包裹得很紧，像一只刺猬。你怕别人靠近你，也怕自己靠近别人。”
陈凡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这个女人，太敏锐了。
“为什么？”林微问。
陈凡没回答。
他总不能说，他掌控着一支航母舰队，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陈凡说，“不想说，就烂在心里。”
林微看着他，没再追问。
“好吧。”她说，“那就不说。”
她把碗洗好了，擦了擦手。
“我泡了茶，要喝一杯吗？”
“好。”
两人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
林微泡的是一种很香的茶，她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把吉他，轻轻弹了起来。
她弹的是一首很舒缓的曲子，没有歌词。
陈凡喝着茶，听着音乐。
他觉得很放松。
这五年，他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
在“龙巢”，他时刻都要保持警惕，连睡觉都只睡半边脑子。
他好像，已经忘了怎么放松。
“你吉他弹得很好。”陈凡说。
“我妈妈教我的。”林微说，“她以前，是个音乐老师。”
“她现在……”
“她去世了。”林微的语气很平静，“三年前，生病走的。”
“对不起。”
“没关系。”林微笑了笑，“人总是要死的。重要的是，活着的时候，有没有好好活。”
她看着他。
“你呢？你好好活了吗？”
陈凡被她问住了。
好好活了吗？
他活下来了。
可是，他好好活了吗？
他不知道。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林微说。
“嗯。”
“以前，我认识一个画家。他很有才华，画得非常好。所有人都说，他会成为一代大师。可是后来，他突然就不画了。他去了一个小岛，每天就看看海，钓钓鱼。”
“为什么？”
“因为他说，他画画，是为了获奖，是为了出名，是为了赚钱。当他把这些都得到以后，他发现，他一点都不快乐。他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画画。”林微说，“后来，他在岛上，看见一个小孩，在沙滩上，用树枝画画。画的就是海，是船，是飞鸟。那个小孩画得很开心。他忽然就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
“画画，就是为了开心。就是为了表达自己心里最想表达的东西。不是为了别的。”林微看着陈凡，“你呢？你做你现在做的事，是为了什么？”
陈凡看着她。
他第一次，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他掌控舰队，他建立自己的势力，他回来复仇。
是为了什么？
为了陈曦？
为了自己？
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心里很空。
像一口枯井。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回答。
林微笑了。
“不知道，就慢慢想。”她说，“总有一天，你会想明白的。”
她继续弹着吉他。
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她的脸上，身上。
很好看。
陈凡看着她，忽然觉得，心里那口枯井，好像，有了一点点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