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死对头在毕业竞选中身败名裂,我黑进了他的电脑,想找点他的黑料。
他叫裴时,是学生会长,永远一副温文尔雅的君子模样,完美得不像真人。
我翻遍了他的电脑,没找到任何不雅照片,只有无数个以我的名字命名的文件夹,里面全是我从小到大的照片。
直到那天,我点开一个加密视频,里面是年幼的裴时抱着一个女孩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而那个女孩,长得和我一模一样。视频的最后,他抬起头,对着镜头说:【我会找到那个复制体的,然后,毁了她。】
正文:
1.
大四毕业季,学生会主席的最终竞选,我和裴时,再一次狭路相逢。
聚光灯下,他穿着剪裁合体的白衬衫,金丝眼镜后的双眸含着温润的笑意,正就「毕业生未来规划」侃侃而谈。
台下的学弟学妹们发出阵阵赞叹,连一向严苛的校董都满意地点头。
他就是这样,永远的完美范本,无可挑剔。
从入学开始,我俩的名字就死死地绑在一起。
他是年级第一,我就是第二。
他竞选学生会长,我就是副会长。
他拿国奖,我就拿次一等的励志奖学金。
他就像悬在我头顶的一座大山,无论我如何努力,都只能屈居他之下。
这次的最终竞选,是我翻盘的唯一机会。
室友林溪戳了戳我的胳膊,压低声音:「姜莱,裴时这家伙简直不是人,滴水不漏。你看他那个样子,我都想投他一票了。」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是啊,完美得不像真人。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一丝一毫的缺点和欲望?
我不信。
竞选演讲结束后,我回到宿舍,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幽幽的光,映着我志在必得的脸。
裴时,既然你把自己伪装得这么好,那我就亲手把你这层完美的皮给扒下来。
作为计算机系的翘楚,黑进裴时的个人电脑,对我来说不是难事。
我绕过几道防火墙,幽灵般潜入了他的桌面。
干净,整洁,一如他的人。
我迫不及待地开始翻找,企图找到一些能让他身败名裂的「黑料」。
然而,结果让我大失所望。
他的电脑里没有乱七八糟的浏览记录,没有暧昧不清的聊天内容,更没有我想象中的私密照片。
除了学术资料,就是一些学生会的工作文件。
我不甘心,用代码检索他所有的隐藏文件。
很快,结果出来了。
屏幕上跳出上百个文件夹,而这些文件夹的命名,让我浑身一僵。
「姜莱-6岁-幼儿园汇演」
「姜莱-10岁-小学奥数竞赛」
「姜莱-15岁-第一次穿裙子」
「姜莱-18岁-大学开学典礼」
……
密密麻麻,全是以我的名字命名。
我颤抖着手,点开其中一个。
照片里,六岁的我扎着羊角辫,穿着不合身的演出服,在舞台上紧张得快要哭出来。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上台,因为太害怕,照片都没拍几张。
可裴时电脑里的这张,却是从未有过的后台视角,清晰地记录下了我的窘迫。
我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些照片,他是从哪里弄来的?
我像一个疯子,一张张点开那些照片。
有我在食堂狼吞虎咽的样子,有我在图书馆趴着睡觉的样子,有我体育课跑八百米累成狗的样子。
那些连我自己都早已遗忘的瞬间,被他用镜头一一捕捉,分门别类,珍藏在他的电脑深处。
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会做的事。
他不是暗恋我,照片里的视角冰冷、客观,像在观察一个实验品。
恐惧攫住了我的心脏。
就在这时,一个被几重加密的视频文件,吸引了我的注意。
2.
视频文件的名字很奇怪,是一串日期。
我鬼使神差地在密码框里,输入了我自己的生日。
「嘀」的一声,密码错误。
我皱起眉,又试了裴时的生日。
还是错误。
我盯着那串日期,那是十五年前的某一天。
我忽然想起什么,再次输入了一个日期——我六岁那年,从秋千上摔下来,摔断了腿的日子。
我至今都记得那天,爸妈抱着我冲进医院,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惊惶。
屏幕上显示,密码正确。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种荒谬的预感笼罩着我。
视频被点开,画面剧烈地晃动着,伴随着压抑的哭声。
镜头里,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男孩,他穿着被血染红的小西装,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女孩。
那男孩,是年幼的裴时。
而他怀里的女孩……
我猛地捂住了嘴。
那个女孩一动不动地躺在他怀里,额头上有一个血肉模糊的洞,身上穿着和我幼儿园汇演时一模一样的演出服。
最让我恐惧的是,那张沾满血污的小脸,竟然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就像在照镜子。
视频里,小小的裴时哭得撕心裂肺,一遍遍地喊着一个名字。
「月月……月月你醒醒……」
月月?
我叫姜莱,不叫月月。
视频的最后,镜头被拿了起来,对准了裴时那张满是泪痕和绝望的脸。
他抬起头,那双本该温润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不属于他那个年纪的、淬了毒的恨意。
他对着镜头,一字一句,像是立下血誓:
「我会找到那个复制体的。」
「然后,毁了她。」
「砰!」
宿舍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我吓得浑身一抖,笔记本电脑「啪」地一声合上。
门口,林溪正探头进来,嚷嚷着:「莱莱,干嘛呢?学生会的过来通知,说校董要临时检查咱们的竞选PPT,让你赶紧去一趟。」
我惊魂未定,心脏还在狂跳。
「姜莱?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白?」林溪察觉到我的不对劲。
「没……没事。」我勉强扯出一个笑,手心却全是冷汗,「我马上就去。」
我匆匆赶到学生会办公室,推开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只有裴时,坐在主位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他没戴眼镜,那双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过分明亮,也过分冰冷。
「校董呢?」我问。
「没有校董,」他站起身,一步步朝我走来,「我让他们通知你来的。」
他的靠近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我想起那个视频,想起他那句「毁了她」。
我的腿有些发软。
「你……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走到我面前,停下脚步,微微俯身。
一股清冽的雪松气息将我笼罩。
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很久,久到我几乎要承受不住这种审视。
然后,他缓缓地笑了。
那笑容,和他平时温和的样子截然不同,带着一丝残忍的玩味。
「姜莱,」他轻声说,「你的竞选PPT做得很好,但是,有一个小小的逻辑漏洞。」
「什么?」
「你说,要给所有毕业生提供最全面的就业信息支持,」他伸出手,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我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人,根本不会有『未来』。」
3.
他的话像一把冰锥,刺进我的骨头里。
我猛地后退一步,躲开他的触碰。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裴时收回手,又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仿佛刚刚那个阴冷的男人只是我的错觉,「只是提醒你,考虑问题要周全。」
他转身坐回椅子上,重新戴上眼镜:「没别的事了,你可以走了。」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学生会办公室。
回到宿舍,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张脸,我看了二十二年。
可现在,我却觉得无比陌生。
视频里那个叫「月月」的女孩,到底是谁?
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复制体……是什么意思?
裴时那句话又在我耳边响起:「有些人,根本不会有『未来』。」
他是在说我吗?
一整晚,我都在噩梦和惊恐中度过。
第二天,就是竞选投票的日子。
我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精神恍惚地站在台上。
轮到我演讲时,我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些准备好的说辞,一个字都想不起来。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台下开始窃窃私语。
我看到校董们皱起了眉,看到了林溪担忧的眼神,也看到了裴时。
他就站在台侧,静静地看着我,眼神无波无澜,像在看一场与他无关的闹剧。
最终,我几乎是落荒而逃。
结果毫无悬念,裴时以压倒性的票数,成功连任学生会主席。
宣布结果的那一刻,他上台致辞,全场掌声雷动。
我坐在角落里,像一个彻底的失败者。
散场后,林溪过来安慰我:「莱莱,别难过,就是一次竞选而已。你就是太紧张了。」
我摇摇头,这不是紧张。
是恐惧。
一种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的恐惧。
我必须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我妈。
「妈,」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我想问你个事。」
「怎么了宝贝?竞选结束了?结果怎么样?」
「我……落选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是我妈温柔的安慰:「没关系,一次失败算不了什么。我女儿永远是最棒的。」
我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妈,你记不记得,我六岁的时候,是不是从秋千上摔下来过?」
电话那头,我妈的呼吸明显一滞。
过了好几秒,她才用一种奇怪的、紧绷的声音说:「怎么突然问这个?那么久远的事了……」
「我就是想知道,」我执拗地追问,「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你不小心摔了,小孩子磕磕碰碰很正常!」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的惊慌,「莱莱,你是不是竞选失败,胡思乱想了?听话,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说完,她就匆匆挂了电话。
我握着冰冷的手机,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在撒谎。
她的反应,证实了我的猜测。
六岁那年发生的事,绝对不是「不小心摔了」那么简单。
而这件事,和那个叫「月月」的女孩,和我自己,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不能再坐以待毙。
我打开电脑,再次潜入了裴时的电脑。
那个视频,我必须再看一遍,或许能找到更多线索。
可这一次,我发现那个加密视频,不见了。
连同那上百个以我名字命名的文件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像它们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是裴时删掉了。
他发现我了。
这个认知让我如坠冰窟。
就在我手足无措时,我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想知道真相吗?来天台。】
4.
天台的风很大,吹得我头发凌乱。
我攥紧手机,警惕地看着站在天台边缘的那个身影。
是裴时。
他背对着我,身形挺拔,在夜色中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你找我来做什么?」我冷声问。
他转过身,脸上没有了平日的伪装,只剩下冰冷的漠然。
「你都看到了,不是吗?」
我的心一紧:「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姜莱,收起你那点小聪明。」他朝我走来,步步紧逼,「我的电脑,不是公共厕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被他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那些照片,那个视频……」我鼓起勇气,直视着他的眼睛,「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他重复了一遍,突然笑了,笑声里满是悲凉和疯狂,「我想杀了你。」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说的,冰冷的气息让我血液都快要凝固。
我猛地推开他,胸口剧烈起伏。
「你疯了!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
「无冤无仇?」裴时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你顶着她的脸,活在这个世界上,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她是谁?那个叫月月的女孩,她到底是谁?」我大声质问。
「她是我妹妹。」
裴时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我心上。
「裴月,我的双胞胎妹妹。十五年前,她死了。而你,」他指着我,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将我吞噬,「你是她的替代品,一个用她的基因制造出来的,恶心的复制体。」
复制体……
视频里那句话再次在我脑中炸开。
我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不……不可能……」我喃喃自语,「我不是复制体,我有爸爸妈妈……」
「你的爸爸妈妈?」裴时冷笑,「你回去问问他们,你的出生证明,你的所有过去,是不是都是伪造的?你问问他们,敢不敢带你去做亲子鉴定!」
他的话,字字诛心。
我想起我妈在电话里惊慌失措的反应,想起那些视角诡异的偷拍照……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里疯狂滋长。
难道,我真的……不是「我」?
「为什么……」我的声音在发抖,「为什么要制造我?」
「因为我们的父母,尊贵的大科学家,无法接受他们完美的作品出现了瑕疵,无法接受他们的女儿死于一场意外。」裴时眼底猩红,「所以,他们启动了禁忌的『重生计划』,复制了一个完美的她。」
「而我,」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到我看不懂,「我的任务,就是找到你,然后……纠正这个错误。」
「纠正错误?」我重复着这几个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就是……毁了我?」
他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无比荒谬和可笑。
就因为我长得像他死去的妹妹,我就该被当成一个错误,被「毁掉」?
凭什么?
一股怒火从我心底烧起,盖过了恐惧。
「裴时,我不管你妹妹是怎么死的,也不管你父母是什么狗屁科学家。我告诉你,我叫姜莱,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谁的替代品,更不是一个可以被随意『纠正』的错误!」
我挺直背脊,迎上他冰冷的目光:「你想毁了我?可以,那就试试看。」
说完,我转身就走。
我不想再和这个疯子多待一秒。
可我刚走两步,手腕就被人从后面死死攥住。
裴时的力气大得惊人,像是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你想去哪儿?」他的声音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我让你走了吗?」
「放开我!」我用力挣扎。
「放开你?然后让你去报警,还是去找你那对虚伪的父母求证?」他把我拽了回来,狠狠地抵在墙上,「姜莱,游戏才刚刚开始,你着什么急?」
我的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他靠得很近,近到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红血丝。
「你……你想干什么?」
「从今天起,」他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你就不是姜莱了。」
「你是裴月。」
「你要学她说话,学她走路,学她笑。」
「你要代替她,活下去。直到……我腻了为止。」
他的话,像一条毒蛇,钻进我的耳朵里,让我不寒而栗。
他要把我变成另一个人的影子,然后,再亲手摧毁。
这比直接杀了我,还要残忍。
「你做梦!」我用尽全身力气,朝他吼道。
「是不是做梦,你很快就知道了。」
他松开我,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他开了免提。
「喂?请问是姜先生吗?」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声音传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是裴时。关于贵公司在城南项目的税务问题,我想我们有些事情需要聊一聊。」
我爸的公司!
他在用我爸的公司威胁我!
「裴时!你卑鄙!」我冲过去想抢他的手机。
他轻易地躲开,对着电话那头继续说道:「明天上午十点,我会让我的律师联系您。哦对了,忘了告诉您,您的女儿,姜莱,现在和我在一起。她很安全,只是,可能暂时回不去了。」
5.
电话那头,是我父亲压抑着怒气和惊慌的声音:「裴时,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敢动我女儿一下试试!」
「姜先生,别紧张。」裴时轻笑一声,语气却毫无温度,「我只是想请令爱……回来住一段时间。毕竟,她和我妹妹长得那么像,我看到她,总会觉得很亲切。」
「你!」
「明天上午,等我律师的电话。」
说完,裴时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仿佛在欣赏一只被困在笼中的猎物。
「现在,你还要走吗?」
我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我爸的公司是他一辈子的心血,城南那个项目更是投入了全部身家。
裴时只用一句话,就掐住了我家的命脉。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第一次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
他不是在和我商量,他是在通知我。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跟你走。」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裴时满意地笑了。
他把我带回了他的公寓。
那是一间装修极简的顶层复式,大片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
可我没有心情欣赏这一切。
一进门,他就扔给我一个盒子。
「换上。」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白色的连衣裙。
款式很旧,看起来像是十几年前的样式。
我认得这条裙子,在那些照片里,那个叫裴月的女孩,经常穿。
「我不穿。」我把盒子扔在地上。
裴时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一步步走到我面前,捡起地上的盒子,将裙子拿了出来。
「我再说一遍,换上。」
「我说我不穿!」我梗着脖子,和他对峙。
下一秒,他突然伸手,抓住了我T恤的下摆。
「刺啦——」一声,布料被撕裂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我尖叫一声,下意识地抱住胸口。
凉意从裸露的皮肤传来,我气得浑身发抖。
「裴时!你这个混蛋!」
「看来你需要我帮你。」他面无表情地拎着那条白色连衣裙,朝我逼近。
我怕了。
我真的怕了。
这个男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自己来!」我抢过他手里的裙子,转身冲进了卧室。
关上门的瞬间,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而下。
屈辱,愤怒,还有无尽的恐惧,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一边哭,一边颤抖着换上了那条裙子。
裙子有些小,紧紧地绷在身上,让我喘不过气。
我看着镜子里穿着白裙的自己,那张和裴月一模一样的脸,感觉陌生到了极点。
我走出卧室。
裴时正坐在沙发上,听到动静,他抬起头。
看到我的那一刻,他的眼神有瞬间的恍惚。
他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透过我,去看另一个人。
良久,他才沙哑地开口:「像……真像……」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伸出手,似乎想触摸我的脸。
我厌恶地偏过头,躲开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眼中的温情瞬间褪去,取而代代的是刺骨的寒意。
「过来。」他冷冷地命令。
我没动。
「要我过去『请』你吗?」
我咬着牙,不情不愿地走到他面前。
他把我按在沙发上,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医药箱。
他拿出酒精和棉签,抓住我的手腕,开始给我消毒。
我这才发现,刚刚被他攥过的地方,已经红肿一片,甚至有些破皮。
酒精触碰到伤口的瞬间,我疼得「嘶」了一声。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放轻。
「疼吗?」他问。
我没理他。
「这点疼都受不了,以后怎么办?」他一边说,一边用棉签用力地按压我的伤口。
我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发出一丝声音。
我不能在他面前示弱。
处理好伤口,他拿出一个小小的、像U盘一样的东西。
他抓住我的手,将那个东西贴在了我的手腕内侧。
一阵微弱的电流传来,我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定位器,也是监听器。」他轻描淡写地说,「从现在开始,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我都会知道。所以,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小心思。」
他顿了顿,补充道:「哦,对了,它还有电击功能。如果你不听话,或者试图逃跑,我会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6.
我的世界,彻底变成了裴时一手掌控的囚笼。
他收走了我的手机,切断了我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每天,他都会拿来裴月的日记和录像,逼着我模仿她的笔迹,学习她的语调和神态。
「月月写字的时候,『的』字那一撇会写得很长。」
「月月笑起来的时候,右边的嘴角会比左边高一点。」
「月月不喜欢吃胡萝卜。」
他像一个最严苛的老师,纠正着我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只要我有一点做得不像,换来的就是他冰冷的惩罚。
不给饭吃,关在黑暗的储物间里,或者,启动手腕上那个定位器的电击功能。
那是一种钻心的疼痛,每一次都让我痛不欲生。
我反抗过,绝食过,甚至试图用头撞墙来威胁他。
可他只是冷眼看着,等我闹够了,再用更残酷的方式让我屈服。
他用我父母来威胁我,用电击来折磨我,一点点磨掉我所有的棱角和尊严。
我开始变得麻木,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机械地扮演着「裴月」这个角色。
有时候,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穿着裴月的衣服,梳着裴月的发型,用裴月的语气说话,我会感到一阵恍惚。
我到底是谁?
是姜莱,还是裴月?
这天,裴时带回来一个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女人,穿着讲究,气质雍容,但眉眼间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哀愁。
「月月,」裴时拉着我,对那个女人说,「叫妈妈。」
我僵在原地。
这个女人,就是裴时的母亲,那个创造了我的「科学家」之一。
女人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摸我的脸:「月月……我的月月……你终于回来了……」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手。
「她还不太适应。」裴时不动声色地挡在我面前,对女人说,「妈,你先回去吧,过段时间,我再带她去看你。」
女人恋恋不舍地看了我好几眼,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她走后,客厅里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你刚刚,为什么躲开?」裴时冷冷地问。
「我不是你的月月,她也不是我妈。」我面无表情地回答。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我脸上。
我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嘴角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我警告过你,」裴时掐着我的脖子,将我抵在墙上,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在我面前,你就是裴月!」
窒息感传来,我痛苦地挣扎着。
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他突然松开了手。
我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中是我看不懂的痛苦和挣扎。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问他自己,「你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地当她……」
那天晚上,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喝了很多酒。
我听到里面传来东西被砸碎的声音,还有他压抑的、野兽般的嘶吼。
我蜷缩在卧室的角落里,抱着膝盖,一夜无眠。
我意识到,裴时也是痛苦的。
他恨我,因为我顶着他妹妹的脸。
可他又忍不住,想从我身上,寻找他妹妹的影子。
这种矛盾和撕裂,快要把他也逼疯了。
而我,就是他所有痛苦的根源。
我必须逃走。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我们两个都会被毁掉。
我开始不动声色地计划逃跑。
我假装顺从,努力地扮演「裴月」,让他放松警惕。
我偷偷观察他公寓的安保系统,寻找可以利用的漏洞。
我还发现,他每周三下午都会去一个地方,待上两个小时。
那是我唯一的机会。
7.
机会终于来了。
又是一个周三的下午,裴时像往常一样出了门。
我趴在窗边,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车流中,心脏开始狂跳。
我冲到玄关,试图打开电子门锁。
密码错误。
指纹错误。
我早就料到他会改掉密码。
我迅速回到书房,打开他的电脑。
我要找到他公寓安保系统的后台,从内部破解门锁。
裴时的电脑设置了新的密码,比之前复杂得多。
但我这段时间,被迫模仿他的笔迹,对他写字的习惯了如指掌。
我根据他的习惯,尝试了几个可能的组合。
终于,在第三次尝试时,电脑解锁了。
我不敢耽搁,立刻开始编写破解程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就在我即将攻破门锁防火墙的时候,电脑屏幕上突然弹出一个窗口。
【想逃吗?】
我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是裴时!
他知道我在做什么!
【没用的,姜莱。】
【这个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都在我的监控之下。】
【你逃不掉的。】
一行行冰冷的字,像宣判我的死刑。
我瘫在椅子上,浑身冰冷。
不,我不能放弃。
我重新坐直身体,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
就算被他发现又怎么样?
只要我能在他回来之前打开门,我就还有机会!
我绕过他的监控,强行向门锁的中央处理器发起攻击。
屏幕上,进度条在一点点地前进。
90%……
95%……
99%……
「嘀——」
门锁发出一声轻响。
开了!
我欣喜若狂,立刻起身朝门口冲去。
可就在我拉开门的瞬间,门口站着的身影,让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裴时就站在门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出去了吗?
「很惊讶?」他走进房间,反手关上门,「我今天,哪儿也没去。」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眼神冷得像冰。
「我说过,别耍花样。」
「看来,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他拿出手机,似乎想启动电击。
我怕得浑身发抖,却还是鼓起勇气,大声说:「裴时!你不能一直这样关着我!我是个人,不是你的宠物!」
「你错了。」他停下脚步,看着我,「你不是人,你只是个产品。」
「一个……失败的产品。」
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份文件,扔在我面前。
那是一份检测报告。
我颤抖着捡起来,看清上面的字后,如遭雷击。
【基因序列崩溃预警报告】
【测试对象:重生计划02号实验体(姜莱)】
【报告摘要:由于基因复制技术存在底层缺陷,实验体出现不稳定迹象,细胞活性持续下降,预计将在90天内出现器官系统性衰竭,导致死亡。】
【结论:实验体……即将报废。】
报废……
我只能活90天了?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手里的报告,又抬头看向裴时。
「这是……假的,对不对?」我的声音在颤抖,「是你伪造出来骗我的!」
「是不是假的,你自己感觉不到吗?」他冷漠地看着我,「你最近是不是越来越容易疲惫?是不是经常觉得心慌气短?你的记忆力,是不是也在衰退?」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锤子一样,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是的。
最近这段时间,我的身体确实越来越差。
我以为是精神压力太大导致的。
原来……是我的生命,在走向终点。
我是一个有保质期的复制品。
而我的保质期,快到了。
巨大的荒谬感和绝望,将我瞬间吞没。
我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所以,这就是你把我关起来的原因?」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因为我快死了,所以你想在我死前,把我变成你妹妹的样子,满足你那点可悲的念头?」
裴时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深不见底的悲伤。
「裴时,」我擦掉眼泪,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恨的,到底是我这个复制体,还是创造出我们的,你那对自私又残忍的父母?」
8.
我的话,似乎刺中了他最痛的地方。
裴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眼中的悲伤,化为滔天的怒火。
「闭嘴!」他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我是不懂!」我任由他摇晃,声音却异常清晰,「我不懂为什么他们要创造我,又为什么要抛弃我!我不懂你妹妹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要抓着不放,折磨我,也折磨你自己!」
「我更不懂,如果我注定要死,那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我的质问,像一把刀,插进了我们之间那层脆弱的伪装。
裴时松开我,踉跄地后退了两步。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额上青筋暴起。
「意义……」他喃喃自语,「月月不能白死……」
那天之后,我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他不再逼我扮演裴月,也不再用电击折磨我。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痛苦。
而我,在知道自己生命只剩下不到三个月后,反而平静了下来。
既然注定要死,那害怕和反抗,又有什么用呢?
我开始翻看裴月留下的那些日记。
我想知道,这个和我长着同一张脸的女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日记里,裴月是一个天真烂漫,被爱包围着长大的小公主。
她喜欢画画,喜欢弹钢琴,喜欢吃草莓味的冰淇淋。
她最喜欢的人,是她的双胞胎哥哥,裴时。
日记里,处处都是她对哥哥的依赖和崇拜。
「哥哥今天又得了第一名,他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哥哥!」
「哥哥说,以后会保护我一辈子。」
「今天和哥哥吵架了,因为他弄坏了我的八音盒。我一天没理他,可是晚上他偷偷跑到我房间,把修好的八音盒放在我床头。哼,这次就原谅他好了。」
看着这些稚嫩的文字,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原来,裴时也曾有过那样温柔的时光。
是裴月的死,把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翻到日记的最后一页,日期,停留在了十五年前的那一天。
【今天要去参加幼儿园的汇演啦!我要跳白裙子舞。爸爸妈妈说,我是他们最完美的作品。哥哥说,我是他最可爱的小月亮。】
【可是,我有一个秘密,我不敢告诉他们。】
【我的身体,好像越来越不舒服了。】
【有时候,我的头会很痛很痛,像要裂开一样。】
【我怕他们会不喜欢我这个……有瑕疵的作品。】
看到这里,我浑身一震。
有瑕疵的作品?
难道裴月在死前,身体就已经出现了问题?
这和报告里写的,「基因复制技术存在底层缺陷」,何其相似!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我脑海里形成。
如果,裴月不是死于意外呢?
如果,她和我一样,也是一个……即将「报废」的实验体呢?
而我,姜莱,根本不是裴月的复制体。
我,就是裴月。
或者说,我们是同一批被制造出来的「产品」。
只不过,她先一步「报废」了。
这个想法让我不寒而栗。
我必须找到证据。
我再次潜入了裴时的电脑,这一次,我的目标不是他的个人文件,而是他父母公司的内部服务器。
那对「科学家」父母,一定留下了当年的实验记录。
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他们公司的防火墙,是世界顶级的。
但我别无选择。
我利用裴时的电脑作为跳板,不眠不休地攻击了三天三夜。
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视线开始模糊,手指也变得僵硬。
但我不能停下。
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防火墙,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
我趁虚而入,潜进了他们最核心的数据库。
里面,有一个名为「月光计划」的绝密文件夹。
我点开文件夹,里面是无数份实验报告和视频记录。
当我看清第一份文件的标题时,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月光计划」——完美人类基因优化项目】
【实验日志一:成功从母体中分离出两枚基因序列完全相同的受精卵,编号A与B。】
【实验日志三:将A、B植入代孕母体,发育良好。】
【实验日志十:代孕母体成功分娩,诞下两名健康女婴。A命名为裴月,由我们亲自抚养。B命名为姜莱,交由姜氏夫妇抚养,作为对照组,进行秘密观察。】
真相,像一把沾满毒药的利刃,狠狠地刺穿了我的心脏。
我不是复制体。
我是裴月的双胞胎妹妹。
我们都是那对疯狂科学家的亲生女儿,却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成了他们实验的白老鼠。
9.
我继续往下看。
实验记录里,详细记载了我们姐妹二人从小到大的所有数据。
身高,体重,智商,甚至每一次生病,每一次情绪波动。
他们像神一样,冷漠地观察着我们的人生轨迹,记录着「优化基因」带来的种种变化。
直到,裴月的身体开始出现问题。
【实验日志一百零八:实验体A(裴月)出现不明原因的头痛症状,疑似基因链不稳定。】
【实验日志一百一十:实验体A症状加剧,细胞活性下降。初步判断,基因优化存在未知缺陷,可能导致实验体过早衰竭。】
【实验日志一百一十二:为避免项目暴露,决定对实验体A进行……人道销毁。对外宣称,死于意外。】
人道销毁。
原来,那场所谓的「意外」,根本就是一场谋杀。
他们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只为了掩盖实验的失败。
而裴时,他也被蒙在鼓里。
他们甚至篡改了裴时的记忆,让他以为裴月死于意外,并把所有的恨,都转移到了我这个所谓的「复制体」身上。
他们让他恨我,是为了让他远离真相,更是为了让他……成为这个项目的「监护人」。
在另一份文件中,我看到了关于裴时的计划。
【二期计划:待实验体B(姜莱)成年后,由裴时接管,引导其与优秀基因(裴时)结合,孕育下一代实验体,观察基因缺陷是否得以修复。】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
原来,这才是他把我关起来的真正目的。
不是为了报复,不是为了怀念。
是为了……配种。
我就是他们为裴时准备的,一个用来延续实验的生育工具。
而裴时,他从头到尾,都是这个计划的执行者。
他知道一切。
他知道我是他的亲妹妹,知道裴月是被父母杀死的,知道我即将「报废」。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演戏。
他假装恨我,假装折磨我,只是为了完成他父母交代的任务。
巨大的背叛感和恶心,让我浑身发冷。
我以为他至少是痛苦的,是挣扎的。
原来,他和我那对父母一样,冷血,残忍。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裴时走了进来。
他看到我坐在他的电脑前,脸色一变。
「你在看什么?」
我缓缓地转过头,看着他,笑了。
「在看一出……精彩绝伦的大戏。」
我把电脑屏幕转向他,上面正显示着那份「二期计划」。
「哥哥,」我学着裴月日记里的语调,甜甜地叫了他一声,「你演得真好,我差点就信了。」
裴时的脸上血色尽失。
他看着屏幕上的文件,又看着我,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怎么不说话了?」我站起身,一步步走向他,「是觉得,我这个即将报废的实验体,不配和你说话吗?」
「还是在想,要怎么向爸妈交代,你没看好我,让我发现了这个天大的秘密?」
「姜莱……」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不是那样的……」
「那是哪样?」我逼近他,直视着他闪躲的眼睛,「是你亲手把我推向地狱,还是你准备等我生下你的孩子,再像对待裴月一样,亲手『销毁』我?」
「我没有!」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情绪激动,「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我把你关起来,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把我当成狗一样囚禁,用电击折-磨我,这就是你的保护?」
「那是因为我必须让他们相信,我在执行计划!」他低吼道,「我只有这样,才能把你留在身边,才能想办法救你!」
「救我?」我用力甩开他的手,眼泪夺眶而出,「你怎么救我?我的基因链正在崩溃,我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裴时,你告诉我,你怎么救我!」
我的质问,让他哑口无言。
是啊,他怎么救我?
连创造我的那对父母都束手无策,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我们之间,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良久,他才艰难地开口:「有一个办法。」
「有一个人,或许可以救你。」
10.
裴时口中的那个人,是「月光计划」最初的参与者之一,一个叫陈默的教授。
后来,因为理念不合,陈教授退出了项目,并带走了一部分核心资料。
裴时说,陈教授一直在研究如何修复基因缺陷,他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而裴时每周三下午的两个小时,就是偷偷去见陈教授。
他把我身体的数据交给陈教授分析,一起寻找解决办法。
他做的一切,都是在瞒着我们的父母。
「那份『二期计划』,我从来没打算执行。」裴时看着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恨他们,恨他们杀了月月,恨他们把你当成实验品。姜莱,从我知道你存在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我一定要把你救出来。」
「我假装顺从,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我把你带回这里,是因为只有在我身边,你才是最安全的。」
「对不起,」他伸出手,想要碰我的脸,却又缩了回去,「对不起,我用错了方式,伤害了你。」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我该相信他吗?
这个伤害我,囚禁我,把我逼入绝境的男人,现在却告诉我,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我。
这太讽刺了。
可是,看着他眼中的痛苦和悔恨,我却又无法说出不信。
因为,他是除了我自己之外,这个世界上,唯一和我流着相同血液的人。
我们是双胞胎。
是被命运捆绑在一起的,可怜的实验品。
「陈教授……他有办法吗?」我哑声问。
这是我现在,唯一关心的问题。
「有。」裴时点头,「陈教授找到了修复基因链的方法,但是……需要一个引子。」
「什么引子?」
「一个健康的,和我们基因序列高度相似的……心脏。」
我的心,猛地一沉。
「你的意思是……」
「我的心脏,可以救你。」裴时看着我,缓缓地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那样笑。
没有了伪装,没有了冰冷,只有纯粹的,温柔的,像冬日暖阳一样的笑。
「月月已经不在了,」他说,「我不能再失去你。」
「哥。」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叫出这个称呼。
或许是埋藏在基因深处的,血脉的连接。
他的身体一僵,眼眶瞬间红了。
「莱莱……」
他走过来,紧紧地抱住我。
这个迟到了二十二年的拥抱,温暖得让我落泪。
「哥,我不要你的心脏。」我趴在他怀里,哭着说,「要死,我们一起死。」
「傻瓜。」他摸着我的头,声音哽咽,「你要好好活着。」
「替我,也替月月,好好地,自由地,活下去。」
手术被安排在三天后。
这三天,是我和裴时生命中,最平静,也最幸福的三天。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学生会长,我也不再是那个战战兢兢的囚徒。
我们就像最普通的兄妹一样。
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一起在厨房里做饭,把面粉弄得满天飞。
他会笨拙地给我讲冷笑话,会在我睡着后,偷偷给我盖好被子。
他把裴月日记里,所有她想做却没有做成的事,都陪我做了一遍。
我们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去海边看日出,去山顶放孔明灯。
在孔明灯上,他写道:【愿我的莱莱,一生平安喜乐。】
我看着那盏灯越飞越高,眼泪模糊了视线。
手术前一天晚上,他把我叫到书房。
他把一个U盘交给我。
「这里面,是爸妈这些年所有的实验数据,还有他们谋杀月月的证据。」
「我已经匿名发给了警方和媒体。明天,这一切就会公之于众。」
「他们会为自己的所作所vei,付出代价。」
我握着那个小小的U盘,感觉有千斤重。
「哥……」
「莱莱,」他打断我,温柔地看着我,「答应我,以后,不要再为任何人委屈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想爱谁就去爱。」
「你要活成,你自己的样子。」
我哭着点头。
第二天,我被推进了手术室。
麻醉前,我看着裴时,他穿着无菌服,站在我身边,对我笑着。
「别怕,睡一觉就好了。」
「哥……」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对他说,「我等你。」
等我再次醒来,已经是一个月后。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身上,暖洋洋的。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陈教授告诉我,手术很成功。
我活下来了。
我的父母,因为反人类的非法实验和故意杀人罪,被判处了无期徒刑。
他们建立的基因帝国,一夜之间,轰然倒塌。
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只有裴时,再也没有回来。
他的心脏,在我的胸膛里,有力地跳动着。
他用他的生命,换回了我的新生。
出院那天,我去墓地看了他,和裴月。
他们的墓碑,紧紧地挨在一起。
照片上,他们笑得灿烂又纯粹。
我放下一束白色的雏菊。
「哥,月月,」我轻声说,「我来看你们了。」
「我现在很好,身体很健康。」
「我会带着你们的爱和希望,好好地活下去。」
「活成,我自己的样子。」
我转身离开,阳光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
但我不会再害怕,也不会再孤单。
因为,我会永远记得,曾有一个人,用他的全部生命,照亮了我的世界。
他让我知道,即使生于黑暗,也可以,心向光明。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