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一百小时。
我划掉日历上又一个红叉，看着手机上弹出的提醒事项，心中一片漠然。
三年的婚姻，像一场漫长而清醒的凌迟。我曾以为只要我够努力，就能捂热沈修那颗石头做的心。
可现在我明白了，石头永远是石头。
我给自己设下了最后期限，一百个小时，如果他依然如此，我就彻底放手，把属于我的人生，重新夺回来。
第一章 倒计时开始
“沈修，今晚回来吃饭吗？我做了你喜欢的糖醋排骨。”
我对着手机听筒，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和平时一样。
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的清脆响动，夹杂着他一贯清冷的回复：“不了，今晚有个项目要跟，你自己吃吧。”
“好。”
我平静地应下，挂断了电话。
看着一桌子精心准备的菜肴，它们正冒着热气，等待着永远不会归来的男主人。今天是我们的结婚三周年纪念日，我提前一周就在提醒他了。
他早上出门前还答应得好好的，说会早点回来。
意料之中，不是吗？我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拿起筷子，默默地吃了起来。食不知味。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林薇薇的朋友圈更新。
一张配图，是她握着一杯咖啡的手，背景是一个办公区域的角落，而那只骨节分明、正在敲击键盘的手，我再熟悉不过。
配文是：“辛苦啦，陪你一起加班，革命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纯粹。”
我关掉手机，将剩下的饭菜倒进垃圾桶，然后开始清洗碗碟。水流哗哗作响，像是要冲刷掉我心底最后一点可笑的期盼。
回到卧室，我拿出床头柜里的日历本，在今天的日期上，用红笔重重地画上了一个叉。
然后，我翻到最后一页，写下“倒计时一百小时”的字样。
这是我给自己的最后通牒。
夜里十二点，沈修回来了。他带着一身疲惫和若有若无的香水味，不是我用的那款。
“还没睡？”他扯下领带，随手扔在沙发上。
“等你。”
我从床上坐起来，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他接过水杯，一饮而尽，喉结滚动：“今天项目出了点问题，薇薇一个新人处理不来，我留下来帮她。她一个女孩子，刚毕业，挺不容易的。”
又是林薇薇。他的万能借口。
“嗯，她确实需要人照顾。”
我掀开被子，准备躺下，“你早点洗漱吧，明天还要上班。”
我的平静似乎让他有些意外，他或许是习惯了我的追问和隐忍的抱怨。他走到床边，俯身看着我：“苏然，你今天…没什么想说的？”
“说什么？祝你工作顺利？”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曾让我沉溺的眼眸里，此刻只有疲惫和疏离。
他似乎噎了一下，过了几秒才说：“你别多想，我和薇薇只是同事。”
“我没有多想。”
我确实没有多想，因为心已经不会再为这种事情起波澜了，“我只是累了，想睡觉。”
说完，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身后传来他脱衣服的窸窣声，然后是浴室的水声。等他终于躺下，带着一身湿气靠近我时，我却下意识地往床边挪了挪。
他的手臂僵在了半空中，随即带着一丝不悦收了回去：“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怕你刚洗完澡冷。”
我闭着眼，话语没有起伏。
黑暗中，我能感受到他投来的审视目光，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翻了个身，留给我一个冷硬的背影。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这三年来，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如此。
我照常起床，给自己做了份简单的早餐。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给冷清的屋子添了一点暖意。
我打开电脑，开始整理我的个人物品清单，将属于我的东西分门别类地记录下来。这个过程比我想象的要快，因为这个被称之为“家”的地方，真正属于我的东西，少得可怜。
下午，我约了房产中介，准备把我婚前的那套小公寓挂出去出租。既然决定要离开，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苏小姐，您这房子地段好，装修也新，肯定很好租。”
中介小哥满脸笑容地恭维着。
“麻烦你了。”
处理完公寓的事情，我独自走在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原来，当我决定放弃一段关系时，世界并没有崩塌，反而变得更加开阔。
晚上，我没有再给沈修打电话。我给自己点了一份外卖，看了一部早就想看的电影。
倒计时还剩七十六小时。
这天晚上，沈修依旧没有回来。他甚至连一通电话，一条信息都没有。
我躺在空旷的大床上，没有丝毫睡意。我开始回想我和沈修的过去。
我们是大学同学，是我追的他。我用了整整四年，才让他点头答应和我在一起。
毕业后，他创业，我陪着他挤在狭小的出租屋里，他画设计图，我给他做饭。公司走上正轨后，我们结了婚。我以为是苦尽甘来，却没想到是另一场煎熬的开始。
他越来越忙，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我们之间的交流也越来越少，从无话不谈到无话可说。
林薇薇是他公司的实习生，年轻，漂亮，嘴甜。她说她很崇拜沈修，把他当成自己的偶像。沈修很吃这一套，他开始频繁地在我面前提起她，说她有灵气，像年轻时的他。
起初我并不在意，直到有一次我给他送饭，看到林薇薇正亲密地帮他整理领带，而他没有拒绝。
从那天起，一切都变了。
林薇薇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出现在沈修身边。车子坏了，让他送；家里灯泡坏了，让他修；工作遇到困难，哭着向他求助。而沈修，总是第一时间赶过去。
我质问过，争吵过，换来的却是沈修的不耐烦和指责。
“苏然，你能不能成熟一点？薇薇只是个小妹妹，你怎么能这么小心眼？”
“她无父无母一个人在大城市打拼，我帮帮她怎么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是啊，我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了？大概是因为我所有的爱和信任，都被他一点点磨光了吧。
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拿起来看，是沈修发来的。
“妈明天生日，你记得准备一下，我上午有个重要的会，中午直接去酒店。”
我看着这条命令式的短信，没有回复。
他妈妈的生日，我怎么会忘。三年来，每一年都是我陪着她过，给她挑选礼物，订餐厅。沈修，除了付钱，什么都不管。
也好，就让这成为我们最后的体面吧。
第二章 裂痕加深
倒计时五十二小时。
第二天一早，我提着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和蛋糕，去了婆婆家。
婆婆见到我，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然然，你来啦，快进来坐。阿修呢？他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公司有重要的会，中午直接去酒店。”
我把礼物递给她，“妈，生日快乐，这是我给您挑的丝巾，您试试看喜不喜欢。”
“你这孩子，每次都这么破费。”
婆婆嘴上埋怨着，眼睛却笑成了一条缝，“你挑的，我肯定喜欢。”
我陪着婆婆聊了会儿天，她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然然啊，阿修那孩子，事业心太重，有时候会忽略你的感受。你多担待一点，男人嘛，都是这样。等他忙过这一阵就好了。”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这样的话，我听了三年，也等了三年。
临近中午，我们准备出发去酒店时，门铃响了。
我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林薇薇。她手里也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看到我，她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甜甜地喊了一声：“然然姐，你也在呀。”
我还没开口，她就侧身挤了进来，亲热地挽住婆婆的胳膊：“伯母，生日快乐！我听沈总说今天您生日，特地过来给您道喜。这点小礼物，希望您别嫌弃。”
婆婆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还是客气地应付着：“哎呀，这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了。”
“应该的应该的，”
林薇薇笑得一脸天真无邪，“沈总平时在公司特别照顾我，我一直把他当亲哥哥一样。哥哥妈妈的生日，我这个做妹妹的，肯定要表示一下心意。”
她一口一个“沈总”，一口一个“亲哥哥”，叫得熟稔又自然，仿佛她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我站在一旁，像个局外人。
“伯母，这是我托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按摩椅，对您的腰椎特别好。还有这个，是我亲手做的桂花糕，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
林薇薇献宝似的展示着她的礼物。
婆婆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过去，她惊喜地看着那台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按摩椅：“哎哟，薇薇，你这孩子太客气了，这太贵重了。”
“不贵重，只要伯母身体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强。”
林薇薇扶着婆婆在沙发上坐下，殷勤地给她捶着背，“沈总一直说，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您能安享晚年。”
好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
我的目光落在我带来的那条丝巾和蛋糕上，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然然，别站着了，快过来坐啊。”
婆婆终于想起了我。
“不了，妈，”
我拿起自己的包，“酒店那边我订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
“对对对，你看我这记性，”
婆婆拍了拍脑袋，然后看向林薇薇，“薇薇啊，要不你中午也一起吧？人多热闹。”
“好啊好啊，”
林薇薇立刻答应下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那就打扰伯母了。”
我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先下了楼。
到了酒店包厢，沈修已经到了。他看到我们身后的林薇薇，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自然。
“薇薇，你怎么来了？”
“沈总，我来给伯母祝寿呀。”
林薇薇笑着回答，然后熟络地坐在了沈修的身边。
我默默地在婆婆另一边坐下。
一顿饭，林薇薇成了绝对的主角。她一会儿给婆婆夹菜，一会儿给沈修讲公司里的趣事，把婆婆逗得哈哈大笑。沈修虽然话不多，但眉眼间的放松和笑意，是我很久没有见过的。
“阿修啊，薇薇这孩子真不错，懂事又贴心。”
婆婆满意地看着林薇薇。
“嗯，她是挺好的。”
沈修看了一眼林薇薇，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不疼，但是麻。
“然然姐，你怎么不说话呀？是不是我哪里说错话，让你不开心了？”
林薇薇突然把矛头指向我，一脸无辜。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沈修的眉头皱了起来：“苏然，今天妈生日，你别板着个脸。”
“我没有。”
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掩饰住嘴角的讥诮。
“你看你，还说没有。”
婆婆也有些不悦，“薇薇是客人，你作为主人，怎么能这么没礼貌？”
我突然觉得很累，一种发自内心的疲惫。我不想再争辩，也不想再解释。
“抱歉，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先去一下洗手间。”
我放下杯子，站了起来。
走出包厢的那一刻，我听到了林薇薇关切的话语：“然然姐没事吧？都怪我，要是我不来，她就不会不开心了。沈总，你快去看看她吧。”
我没有回头。
我在洗手间用冷水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眼神空洞。我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自己了？
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喂？”
“您好，是苏然女士吗？这里是医院，您之前在我们这里挂失的钱包，有位先生捡到送过来了。”
我这才想起来，昨天去中介公司的时候，可能是不小心把钱包弄丢了。
“好的，谢谢您，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我感觉像是找到了一个逃离的出口。
我没有回包厢，直接给沈修发了条信息：“我有点急事，先回去了。妈那边你照顾好。”
然后，我关掉了手机，打车去了医院。
在医院的服务台，我拿回了我的钱包。里面的证件和现金一样都不少。
“请问，是哪位先生送过来的？”
我问护士。
“哦，是我们的顾医生。他正好在楼下捡到，就送过来了。”
护士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诊室，“他现在应该还在，您可以当面谢谢他。”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低头写着什么。他侧脸的线条很干净，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温文尔雅。
我走过去，敲了敲门：“请问，是顾医生吗？”
他抬起头，看到我，温和地笑了笑：“你是钱包的主人吧？不用客气，举手之劳。”
“还是要谢谢您，不然我麻烦就大了。”
我由衷地感谢道，“方便的话，我想请您吃个饭，或者喝杯咖啡。”
“吃饭就不必了，”
他站起身，个子很高，比沈修还要高一点，“如果真想谢我，不如把这个机会留到下次。”
他的话语让我有些意外，但他的眼神很真诚，没有丝毫轻浮。
“我叫顾言。”
他朝我伸出手。
“苏然。”
我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
“很高兴认识你，苏然。”
从医院出来，我没有回家，而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我的心情也莫名地好了起来。
原来，世界上除了沈修，还有像顾言这样温和有礼的男人。
原来，我的世界，不应该只有他一个人。
第三章 最后一根稻草
倒计时二十八小时。
我没有回那个所谓的“家”，而是回了我自己的小公寓。这里的一切都按照我的喜好布置，虽然小，但很温馨。
我洗了个热水澡，换上舒适的睡衣，把自己扔进柔软的床上。关机了一下午的手机重新开机，瞬间涌进来无数个未接来电和信息，几乎全是沈修的。
我一条都没看，直接全部删除。
我知道，他现在一定很生气。我竟然敢在他母亲的生日宴上“不告而别”，还“失联”了这么久。这无疑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果然，没过多久，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犹豫了几秒，还是按了接听键。我想听听，他会说些什么。
“苏然！你到底在哪？”
电话一接通，他压抑着怒火的质问就传了过来。
“我在我自己的公寓。”
我的回答平静无波。
“你自己的公寓？你什么意思？谁允许你回去的？”
他的语调陡然拔高，充满了控制欲。
“沈修，这是我的房子，我想回来就回来，不需要经过谁的允许。”
“你…”
他似乎被我的话噎住了，“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妈的生日，你中途跑掉，把我们所有人的脸都丢尽了！你现在长本事了是吗？”
我轻笑出声：“丢脸？沈修，到底是谁在丢脸？是你那个‘好妹妹’当着你妈和你老婆的面，坐在你身边，跟你举止亲密的时候，还是你妈指责我没礼貌，你在一旁帮腔的时候？”
“你简直不可理喻！”
他怒吼道，“薇薇只是单纯地想给妈过生日，你思想能不能不要这么龌龊？她一个小姑娘，你跟她计较什么？”
又是这样。永远是这样。只要一牵扯到林薇薇，所有的错就都是我的。
“我没跟她计较。我只是累了，不想再看你们演戏了。”
我淡淡地说道，“沈修，我给你自己留点体面，也给我留点体面，不好吗？”
“苏然，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话语里带上了一丝警惕。
“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是想在我们彻底撕破脸之前，冷静一下。”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我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用一种近乎妥协的口气说道：“好，你想冷静，我给你时间。但是，明天你必须回来。我们谈谈。”
“再说吧。”
我没有给他明确的答复。
“苏…”
不等他说完，我便挂断了电话。然后，我将他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世界瞬间清静了。
我放下手机，走到窗边。城市的夜景很美，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为我而亮的。
不，不对。从今以后，我要为自己点亮一盏灯。
第二天，我没有回那个家，也没有去见沈修。我请了年假，开始认真地为我未来的生活做规划。我联系了猎头，更新了我的简历。我曾经也是名校毕业，有过一份不错的工作，只是为了家庭，为了支持沈修，我才选择了放弃。
现在，是时候把我自己找回来了。
下午，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是婆婆打来的。她的语气听起来很焦虑。
“然然啊，你快来医院一趟吧！我…我心脏不舒服，住院了！”
我心里一紧，虽然对她昨天的行为有些失望，但她毕竟是沈修的母亲，也曾真心对我好过。
“妈，您在哪家医院？哪个病房？我马上过去！”
“就在中心医院，住院部12楼，3号病房。”
我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打车赶往医院。
推开病房门的时候，我看到了让我意想不到的一幕。
婆婆确实躺在病床上，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但精神尚可。沈修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正削着苹果。而最刺眼的是，林薇薇也在。她正端着一碗汤，一勺一勺地喂给婆婆，动作亲昵，话语温柔。
“伯母，您慢点喝，小心烫。医生说了，您要多休息，不能操心。”
“还是你贴心，薇薇。”
婆婆一脸慈爱地看着她。
我的出现，打破了这幅“母慈子孝”的和谐画面。
所有人都看向我，表情各异。
沈修的眉头紧锁，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责备。
林薇薇则是一脸的惊讶和愧疚：“然然姐…你来了。对不起，都怪我，我不该让伯母给你打电话的，她身体不好，我怕她身边没人照顾…”
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她的“好心”，又暗示了我的“失职”。
“苏然，你还知道来？”
沈修冷冷地开口，“妈住院了，你电话打不通，人也找不到。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家？”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无比可笑：“沈修，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该围着你转？你妈住院了，你不是在这吗？林小姐不是也在这吗？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不是吗？”
“你这是什么态度！”
沈修的火气上来了。
“伯母，”
林薇薇连忙出来打圆场，她拉了拉沈修的衣袖，“您别生气，然然姐肯定不是故意的，她可能只是…心情不好。”
然后，她又转向我，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然然姐，我知道昨天的事情让你误会了。我和沈总真的只是同事关系。伯母生病，沈总走不开，公司又有一堆事，我作为他的下属，过来帮帮忙，是应该的。”
“哦？帮忙？”
我走到病床边，看着婆婆床头柜上那碗看起来就营养丰富的汤，“林小姐真是多才多艺，不仅工作能力强，还会煲汤。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沈家的儿媳妇。”
我的话像一根刺，让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苏然！”
沈修猛地站了起来，手里的水果刀“当”的一声掉在地上。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你闹够了没有！非要把场面弄得这么难看吗？”
“难看？”
我迎上他的目光，毫不畏惧，“沈修，你扪心自问，我们之间，到底是谁让谁难堪？是我，还是你和你身边这位‘好妹妹’？”
“你简直不可理喻！”
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够了！你们两个要吵出去吵！”
病床上的婆婆终于开了口，她的脸上满是失望和不耐烦，“苏然，我对你太失望了。阿修工作这么忙，薇薇好心来帮忙照顾我，你怎么就容不下她呢？你就不能懂事一点，体谅一下阿修吗？”
体谅？又是体谅。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凉了下去。
这，就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好，我懂事，我体谅。”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没有一丝颤抖，“既然这里有你们就够了，那我就不打扰了。妈，您好好养病。”
说完，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病房门口走去。
“苏然，你给我站住！”
沈修在我身后怒吼。
我没有停下脚步。
“你要是敢走出这个门，我们就完了！”
他的威胁从身后传来。
我的脚步顿了一下，但仅仅是顿了一下。
然后，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沈修，不是我们要完了。
是我们，已经完了。
第四章 决裂与新生
倒计时结束。
走出医院大楼，刺眼的阳光让我有些眩晕。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栋白色的建筑，心中最后一点留恋也随之烟消云散。
我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律师事务所。
“李律师，麻烦您，帮我起草一份离婚协议。”
李律师是我的大学学姐，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心疼：“想好了？”
“想好了。”
我点点头，“从来没有这么清楚过。”
“财产方面，你有什么打算？”
“婚后财产，包括房子和车子，都登记在他名下。公司的股份，我也没有。我只要我婚前的那套公寓，和我自己的存款。其他的，我一分都不要。”
李律师皱了皱眉：“苏然，这不公平。公司是你陪着他一起打拼出来的，就算没有股份，你也应该得到相应的补偿。”
“不用了，姐。”
我摇摇头，“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我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我只想带着我仅剩的尊严，干净利落地离开。
李律师看着我坚决的样子，没再劝说，只是叹了口气：“好，我知道了。协议最快明天就能给你。你这几天住哪？要不要来我这？”
“不了，我住我自己的公寓。你不用担心我，我很好。”
从律所出来，我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像是卸下了一个背负了多年的沉重包袱。
我给自己买了一张去南方的机票，就在明天下午。我想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晚上，我回到小公寓，开始收拾我最后的一点行李。就在这时，门铃被疯狂地按响，伴随着沈修的怒吼。
“苏然，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我没有理会，继续收拾我的东西。
砸门声持续了很久，久到邻居都出来抗议。然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我以为他走了。可没过多久，我的手机就响了，是物业的电话。
“苏小姐吗？您先生说您把自己反锁在家里，情绪很不稳定，我们担心出事，您看是不是…”
我冷笑一声，沈修，你还是这么擅长颠倒黑白。
“我没事，让他走吧。如果他再骚扰，我就报警。”
挂了电话，外面终于彻底安静了。
我躺在床上，一夜无眠。天快亮的时候，我收到了李律师发来的离婚协议电子版。我把它打印出来，签上了我的名字。
苏然。
这两个字，我写得无比用力，也无比轻松。
我把签好字的离婚协议，连同这栋房子的钥匙，一起放进一个信封里。然后，我拖着行李箱，离开了这个我生活了三年的城市。
没有丝毫留恋。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我看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城市，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声：再见了，沈修。再见了，我那段愚蠢又卑微的青春。
几个月后。南方小城。
我租了一个带院子的小房子，在院子里种满了花。我找到了一份专业相关的工作，虽然薪水不如从前，但同事关系简单，每天都能准时下班。
空闲的时候，我会去学学插花，练练瑜伽，或者去附近的古镇走走。日子过得平静而充实。
我换了新的手机号，断绝了和过去所有的联系，除了李律师。
她告诉我，我走后，沈修像疯了一样找我。他报了警，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几乎把整个城市都翻了过来。
他去了我的小公寓，看到了那份离婚协议，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坐了一整夜。
他去公司质问林薇薇，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总之，林薇薇第二天就递交了辞呈，狼狈地离开了公司。
他还去求婆婆，求她告诉我他在找我。可是，连婆婆都不知道我去了哪里。
“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看起来，是真的后悔了。”
李律师在电话里说。
“后悔？”
我轻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心里却毫无波澜，“李姐，你知道吗？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他后悔的，不是伤害了我，而是失去了那个对他百依百顺、予取予求的我。”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我以为我的生活会一直这样平静下去，直到有一天，我在医院的走廊里，再次遇见了顾言。
那天我因为淋了雨，有点感冒发烧，就来医院开点药。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也看到了我，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苏然？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医生？”
我也很意外，“我…我搬到这里来住了。你呢？你不是在原来的城市工作吗？”
“我申请了调动，上周刚过来。”
他温和地笑着，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像是有星星，“看来，我们很有缘分。”
那天的夕阳很美，透过走廊的窗户，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从那以后，顾言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他会以“顺路”为借口，在我下班的路上“偶遇”我，然后送我回家。
他会在我生病的时候，给我送来药品和清淡的粥。
他会带我去发现这座小城里隐藏的美食，会陪我去逛我喜欢的花鸟市场。
他从不追问我的过去，也从不试探我的未来。他只是像一缕春风，温柔而坚定地，一点点吹散我心里的阴霾。
“苏然，”
有一次，我们坐在海边看日落，他突然开口，“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想告诉你，你值得被爱，值得被珍惜。”
他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我：“我能有这个机会，成为那个珍惜你的人吗？”
海风吹起我的长发，也吹乱了我的心。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眸，那里面，清晰地倒映着我的影子。
我没有立刻回答。
我害怕，我怕自己会重蹈覆辙。
顾言似乎看穿了我的顾虑，他没有逼我，只是笑了笑：“没关系，我可以等。多久都可以。”
他的体贴和尊重，让我那颗冰封已久的心，悄悄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生活似乎终于走上了正轨，我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试着接受顾言。
直到那天，我下班回家，在我的小院门口，看到了那个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人。
沈修。
他站在我的花架前，背影萧索。不过几个月不见，他像是变了一个人，清瘦，颓唐，眼下的乌青浓重，一身昂贵的西装穿在他身上，也显得空荡荡的。
他听到我的脚步，转过身来。
在看到我的那一刻，他通红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光亮，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
“然然…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的嗓音沙哑得厉害。
第五章 终章：再见，再也不见
我看着他，心里平静得像一潭没有涟漪的湖水。
“你来干什么？”
我没有让他进门的意思，只是站在院子门口，冷淡地问。
“我…我来找你。”
沈修朝我走了几步，眼神里充满了渴求和悔恨，“然然，跟我回家，好不好？”
“家？”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沈修，我的家在这里。至于你的家，从我签下离婚协议的那一刻起，就跟我没关系了。”
“协议我没签！”
他急切地说道，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件，正是我留下的那份离婚协议，上面只有我一个人的签名，“我不会离婚的！然然，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他试图抓住我的手，被我侧身躲开了。
“沈修，我们之间，已经没有机会了。”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曾经给过你无数次机会。在你为了林薇薇丢下我一个人的时候，在你指责我不可理喻的时候，在你妈妈的生日宴上，让我当众难堪的时候…每一次，我都在等你回头。可是你没有。”
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
“你知道吗？在你心里，我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你的事业，你的面子，甚至林薇薇那个无关紧要的人，都排在我前面。你对我，不是爱，是习惯。你习惯了我的付出，习惯了我的等待，习惯了我的包容。所以当我离开的时候，你才会觉得无所适从。”
“不是的！然然，不是这样的！”
他痛苦地摇着头，“我爱你，我只是…我只是不懂怎么去爱。你离开之后，我才明白，没有你的日子，我根本过不下去。我把林薇薇开除了，我跟妈也吵了一架。我找了你很久，很久…”
“所以呢？”
我打断他，“所以我就应该感激涕零，跟你回去，继续过那种把你当成全世界的日子吗？沈修，我已经不是以前的苏然了。”
我指了指院子里的花：“我现在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朋友。我的世界，不再需要围绕着你一个人转了。我过得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他的目光顺着我的手指看去，然后定格在我身上，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然然…”
他向前一步，膝盖一弯，竟要向我跪下。
我立刻后退一步，避开了他：“沈修，别这样，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我们之间，早就该结束了。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不走！”
他固执地站在原地，眼睛通红地盯着我，“然然，求你，别对我这么残忍…”
正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一辆车停在了路边。
顾言从车上下来，他看到了沈修，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走到我身边，很自然地把我护在身后。
“苏然，这是…”
他轻声问我。
“我的…前夫。”
我回答道。
沈修看到顾言的动作，眼睛里的最后一丝光亮也熄灭了。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死死地盯着顾言，又看看我，眼神里是嫉妒，是疯狂，更是不甘。
“他是谁？”
沈修的质问充满了敌意。
“我是谁不重要。”
顾言的语调依旧温和，但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气场，“重要的是，苏然现在不想见到你。先生，如果你再继续骚扰她，我会选择报警。”
“你凭什么！”
沈修怒吼道，“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
“我不是外人。”
顾言淡淡地说道，然后，他转头看向我，眼神温柔而坚定，“我正在追求她。”
沈修的身体晃了一下，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在向我求证。
我没有看他，只是对顾言说：“我们进去吧，我有点累了。”
“好。”
顾言点点头，他拿出钥匙，打开了院门。
自始至终，沈修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在我即将走进院门的那一刻，我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沈修。”
我叫了他的名字。
他的身体明显一震。
“我给你发了邮件，是新的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字了。财产我一分不要，只希望你尽快签字，我们好聚好散。”
“你去找林薇薇吧。”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她才是最适合你的人。她懂你的虚荣，懂你的骄傲，也愿意为了迎合你而委屈自己。而我，不想再委屈自己了。”
“祝你幸福。再见。”
说完最后两个字，我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院子。顾言为我关上了门，隔绝了门外那道绝望而痛苦的视线。
我不知道沈修在门外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从那天起，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周后，李律师告诉我，沈修签了字。离婚证很快就寄到了我的手上。
看着那个红色的小本子，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场持续了三年的婚姻，这场耗尽了我十年青春的爱恋，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晚上，顾言约我吃饭。
餐厅的灯光很柔和，小提琴的乐曲悠扬。
“为了庆祝你恢复单身。”
他举起酒杯，对我眨了眨眼。
我笑了，也举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也为了庆祝我重获新生。”
“那么，苏然小姐，”
他放下酒杯，郑重地看着我，“作为一位重获新生的美丽女士，你是否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陪你一起，走向未来全新的生活？”
我看着他眼里的星光，那是我曾经在沈修眼里看到过，却又很快消失的东西。而此刻，顾言的眼里，这片星光，只为我一个人闪亮。
我突然想起，我离开沈修的那一天，是阴天。
而今天，窗外月朗星稀。
我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我的荣幸，顾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