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只由莉维娅他们转化而来的黑潮造物，四肢以反关节的诡异角度刨抓着地面，带着粘稠的黑色滴落物，发出嘶嘶的、仿佛喉咙漏风般的咆哮，猛扑过来！
它们眼眶中的猩红光芒死死锁定在三人身上，充满了对生命气息最原始的贪婪和毁灭欲。
“不要过来！”白厄发出一声痛苦又愤怒的嘶吼，手中的短剑颤抖得更加厉害。他能斩碎训练场的木桩，能面对凶恶的野兽，但面对这由熟悉面孔扭曲而成的怪物，他的手臂如同灌了铅，无论如何也挥不出去。
那是莉维娅啊！
是昨天还笑着叫他“白厄哥哥”的莉维娅啊！
怪物愈发靠近了，不得已，白厄挥出了一剑。
剑刃上的微光划过一道弧线，劈中了冲在最前面的、曾经是莉维娅的那只怪物。
然而，预想中利刃入肉的感觉并未传来。短剑像是砍进了粘稠的沥青，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嗤”声。
被砍中的部位黑色物质翻涌，只是稍稍阻滞了它的动作，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并在几秒钟内就蠕动愈合了！
反倒是那怪物被攻击激怒，尖锐的利爪带着腥风直掏白厄的心口！
“小白小心！”昔涟急促地吟唱，法杖顶端的绿光骤然爆发，化作白芒，瞬间缠住了三只怪物的四肢，强行让它们的动作为之一滞。
她粉色的长发无风自动，眼眸深处仿佛有无数时光的沙漏在同时翻转。
是「岁月」的伟力。
以法杖为中心，一道无形的涟漪极速扩散开来。
扑来的三只怪物，它们狰狞的动作、扬起的黑色粘液、甚至那令人不适的嘶鸣声，都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彻底凝固在了半空中。
不仅仅是怪物，连周围飘落的黑色灰烬、空气中扭曲的光线，甚至不远处火焰燃烧的噼啪声，都陷入了绝对的静止。
时间，在这一小片区域，被强行停滞了。
但昔涟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鲜血从她的鼻孔和嘴角渗出，她身体摇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显然维持这种程度的神迹对她来说是极大的负担。
“快……走！”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巨大的痛苦，“我……撑不了多久！”
白厄看着近在咫尺、被定格在扑击姿态的“莉维娅”，那双猩红的眼睛距离他不过一尺，里面倒映着他惊恐而痛苦的脸。
“不，不该是这样的！不！不！莉维娅！不！”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窒息般的声音，湛蓝的眼眸被水光模糊，剑尖垂落，彻底失去了战斗的意志。他下不了手，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白芒与怪物身体接触的地方发出“嗤嗤”的腐蚀声，绿光迅速黯淡。
昔涟脸色又白了一分，显然维持这种束缚对她消耗极大，而且面对着由熟悉之人变成的怪物，她的精神力也在承受着巨大的煎熬。
“它们不怕普通的物理攻击！”
白厄踉跄后退，看着短剑上沾染的、正在缓慢蠕动的黑色物质，声音带着疲惫与不堪。
米恰尔站在原地，身体依旧冰冷，但大脑却在极度的恐惧和刺激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玩家视角的知识碎片疯狂组合——黑潮造物，本质是虚无能量的聚合体吗？常规攻击效果差，弱点……弱点是什么？光？能量？特定的频率？
他目光急速扫视。
昔涟的白色光辉能暂时束缚，但无法净化，而且在被快速消耗。
白厄的物理攻击几乎无效。周围的黑潮气息还在不断弥漫，侵蚀着昔涟制造的光晕护盾，更多的、形态各异的黑影在废墟间若隐若现，朝着他们这边汇聚。
死局？
不！
他的视线猛地定格在怪物眼眶中那两点猩红的光芒上！那光芒……充满了混乱的恶意，但似乎也是它们感知的核心！
“眼睛！”米恰尔的声音因为干涩而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攻击它们的眼睛！那可能是它们的核心！”
米恰尔见白厄仍然颤抖，他夺过白厄手上的短剑。
这一次，他没有再摆烂，短剑如同毒蛇出洞，精准、迅捷地刺向被藤蔓束缚住的、曾经是小杰的那只怪物的猩红眼眶！
“噗嗤！”
这一次的声音截然不同！像是戳破了一个装满脓液的囊肿！
“嘶嗷——！！！” 怪物发出了远比之前凄厉、痛苦的尖啸，整个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被刺中的眼眶中猩红光芒爆闪，然后迅速黯淡，大量的黑色粘稠物质如同喷泉般从眼眶中涌出！它挣扎的动作瞬间变得无力，最终瘫软下去，化为一滩不断蒸发的黑色淤泥。
有效！
米恰尔精神大振，眼眸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光。
昔涟也咬紧牙关，更加拼命地催动法力，白芒再盛，将另外两只怪物牢牢锁死。
“继续。”米恰尔声音沙哑，再次挥剑。
同样的凄厉尖啸，同样的崩溃蒸发。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只——曾经是莉维娅的怪物。它似乎感应到了同伴的消亡，变得更加狂躁，拼命挣扎，几乎要撕裂昔涟的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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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吧。”这时，白厄哽咽出声，他接过米恰尔递来的短剑。
举起短剑，对准了那两点疯狂闪烁的猩红。
然而，他的手，再次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看着那张依稀还能辨认出莉维娅轮廓的、扭曲狰狞的脸，看着那曾经盛满笑意、如今只剩下疯狂的空洞眼眶，巨大的悲伤和犹豫扼住了他的喉咙。
“莉维娅……再见。”他哽咽着，剑尖颤抖，无法刺下。
就在这犹豫的刹那，怪物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猛地挣断了昔涟的束缚，一只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抓向白厄毫无防备的脖颈！
“白厄！”昔涟惊呼，想要加强束缚却已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身影猛地从侧面撞开了白厄！
是米恰尔！
他不知何时捡起了地上一根断裂的、带着尖锐断口的栅栏木棍，用尽全身力气，在那利爪触及白厄之前，狠狠地、精准地、毫无保留地，将木棍的尖端捅进了那只怪物的猩红左眼！
“噗——！”
粘稠的、冰冷的黑色液体溅了他一脸。
怪物的动作戛然而止，利爪距离他的脸颊只有几厘米。
那猩红的光芒在他眼前急速闪烁，然后如同烧断的灯丝般，彻底熄灭。
米恰尔能清晰地看到，在那光芒彻底熄灭的前一瞬，那扭曲的面孔上，似乎极其短暂地、浮现出了一丝属于莉维娅的、解脱般的平静。
怪物无声地瘫倒，化为黑泥，开始蒸发。
米恰尔握着那根沾满污秽的木棍，剧烈地喘息着，脸上沾染的黑色粘液带着刺骨的冰冷，顺着脸颊滑落。
他看着地上那滩迅速消失的残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他强行忍住了。
他救下了白厄。
但他也亲手“杀死”了莉维娅……第二次。
“米恰尔……对不起。”白厄跌坐在地，看着米恰尔，又看看那滩黑泥，泪水终于决堤，混合着脸上的烟灰，留下狼狈的痕迹。
“我们……只是为了活下去。”米恰尔喃喃开口，表情麻木。
昔涟脸色苍白，法杖的光芒黯淡了许多，她走到米恰尔身边，看着他脸上冰冷的黑色污迹和那双失去了平日慵懒、只剩下空洞和冰冷的眼睛，伸出手，用袖子轻轻替他擦拭。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我们……必须走了。”她的声音低哑，却异常坚定，“不能再停留了。”
米恰尔没有动，任由她擦拭着。他抬起眼，望向村庄广场的方向，那里的黑烟更浓，嘶鸣声和爆炸声也更加密集。
黑潮的恐怖，他见识到了。同化的绝望，他亲手经历了。
摆烂的退路，已经被彻底封死。
他拉起白厄，同时扔掉那根沾满罪恶与痛苦的木棍，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决意：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