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在最落魄那年。
但比自己落魄,更让人揪心的,是死对头得势。
我自知小命不长,碑文都想好了。
他却红着眼,颤抖着双唇。
委屈的哭了。
“阿羽,名声都因你毁了,你得负责。”
1
我重生了,重生在最落魄那年。
上一世,我为救家人南下,至死都没能回京。
这一次,我的家人意外获救,而我不用再南下救人,留在了京都。
只是,从首富家嫡幺女,变成小巷尾卖牛肉面内女的。
上一世不再有交集的人,也上赶着纠缠上来。
死对头,带着一帮人来我店里。
封凝,立了战功的镇北大将军。
正是得意,没人惹得起。
我,大概要完了。
笑意淡淡的上面,心里却想着刻什么碑文,才不辜负重活一世。
“我们不吃葱,把葱挑出来吧。”
说话的是平乐公主,听闻他们在一起了,此番磋磨,我自知逃不过。
封凝那双黝黑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我,像是要把我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收入眼底。
气氛剑拔弩张。
我没有迟疑,一粒一粒挑起葱。
“公主,你的护甲真好看,可以给我们仔细欣赏欣赏吗?”
闻言,平乐公主伸手给同桌人看护甲。
好巧不巧撞上我的筷子。
一碗牛肉面被掀翻,滚烫的肉汤,泼到我手臂上。
我不爱哭的,但这牛肉汤实在烫人。
平乐公主还不肯罢休,猛地扣住我手腕。
“划伤我的护甲,你赔的起吗?”
欲加之罪啊,头回听闻护甲被筷子划伤的。
“放……放手。”
手腕钻心的疼,失了理智,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挣开。
她哪里肯听我的,手上的力道悄悄加重了几分。
长长的护甲,扣着我手臂上被烫到的位置,钻心的疼!
“公主,今日臣忽然不想吃面了。”
一直没说话的封凝,突然开口。语气像是淬了冰,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封大人!”公主不甘道。
封凝却没有分她一个眼神。
一字一句的问:“掌柜,一共多少文?”
我本在挣扎的手,忽然卸了力。输人不输阵,我强装镇定:
“一碗面两文,一共八文。”
他低头数铜钱,周身肃穆。
我接过铜钱。
“当年……我……”
嗓音在颤抖,眼底是不加掩饰的不甘。
我冷淡的迎上他的目光。
我的平静,衬得他像个疯子。
都气成这样了?看来当年,我是真把他得罪狠了。
2
少年时的封凝,长居北地。
阳光、肆意,甚是好看。是京城名门贵女,想嫁榜第一名。
却对我言听计从,他每年来京不过月余,总跟在我身后跑。
我去当铺查账他给我当打手,去酒楼试菜他给我布菜倒茶,去全是姐姐们的胭脂铺他也站在一旁等我。
乖的要死。
后来他首战告捷,回京。
一袭红衣坐在亭中,夕阳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金光,好似梦境。
他问:“今日怎么没去迎我入城?”
目光灼灼,嘴角含着笑,听起来不像是责备,更像是嗔怪。
“在忙。”我搪塞道。
质问像是打在一团棉花上。
他笑笑,似是没有介意,伸手在食盒里端出一碗面。
“这是我刚刚亲手做的,是北地特有的做法,你尝尝。”
或许是看出我的冷漠,他小心翼翼的眼神,出卖了看似潇洒的动作。
面,闻起来确实好香!好香!
只是,我那时不能吃这碗面。
于是,我骗他说:
“我不吃葱。”
他一粒一粒把葱挑出来,递到我面前。
我换了态度,笑着拉他喝酒,亲手给他夹菜。他似是以为,我没那么不悦了。
也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全是破碎的星光。
跟我讲在北地的兄弟,讲北地的落日,讲北地的马儿……
我听着清润的少年声,眼睛不受控的盯着他的梨涡,看了又看。
一杯又一杯。
很快他就醉倒了。
那碗面,直到最后,我还是一口未动。
3
第二日,封凝在醉春楼醒来。
衣衫散乱,一室旖旎。
我掐着时辰赶到。
在他失魂落魄、惊慌不已时,给他最后一击:
“没有贞洁的男人,狗都不要。”
转身便走。
难过,只是一时的。
好男儿志存高远,儿女情长……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4
后来听说醉春楼被抄了。
封凝,回了北地,我们再也没有见过。
5
第二日,封府点了外送。
偌大的封府,竟看不到人影。
这么明显的圈套,我就知道,封凝不会轻易放过我。
但想到对方承诺给我十两黄金,壮着胆子往里走。路过一间屋子,有声音传出来。
可算是找到人了。
正准备敲门,从门缝中瞧见一个人影。
只见那人衣衫半解,睡在榻上。
察觉到脚步声,床榻上的男人缓缓转头,喉结滚动。
我呼吸一窒。
“谁在那里?”
我回了神,跑。
他一个腾空,拦在了我面前。
“又跑?”
他伸手,拉了拉滑落的衣领,只堪堪半挂在肩头,看起来更勾人了。
吞了吞口水。
“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我傻了,说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
他看着我,喉咙里滚出一声低沉的笑。梨涡若隐若现,有种说不出的蛊惑。
挑眉看向我:“没看见,你跑什么?”
我羞的满脸通红,不敢看他。
“你……”
他缓缓低头凑到耳边,目光有一丝玩味道:
“好看吗?”
说话间鼻息喷洒在我耳朵上,痒痒的。
他这是在勾引我?
求求了,我罪该万死行了吧!
耳廓几乎要滴出血来了。
“你不知廉耻,你……”
“我不知廉耻?当年醉春楼的事,听闻……”
他停顿的很故意,像卖关子,又像在观察我的反应。
“载我过去的是穆家的马车,扶我上楼的也是穆家的小厮,身形……“他上下打量我,似是回忆着什么,“和你差不多。”
他眼里满是得逞的期待。
我冷静了。
当年的事,被他查出来了。
“你什么目的?”
封凝扬扬眉道:“名声都因你毁了,你得负责。”
6
没看懂这是什么折辱人的招数。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五?
我不解的看向他。
"我知你需要钱,可以给你钱,每月给你……现在面铺的三倍,不,五倍、十倍也行。”
封凝敛眸,嗓音急切的补充。
“……”
我可真是被他气乐了。
我还不至于自恋到,认为他会娶我一个落魄商户女,他是想让我当外室。
我穆家女娘从不做小,是挺会折辱人的!
冷哼:“知道我面铺一个月能赚多少吗?”
“多少?”
我眼睛都没眨一下,开口道:“十两!”
其实一个月最好的时候也就五两。
“成交。”
封凝没有丝毫犹豫。
我可能遇到冤大头了。
“黄金!”
“没问题。”
“做梦!”
封凝的脸一下子就黑了,目光阴沉,睫毛狂颤。
感觉下一秒就能发疯。
我的精神也跟着紧绷起来,不敢再造次。
许久,他眼神恢复了清醒,哀怨的望着我:“我不逼你,只每日陪我吃吃饭就行。"
啊?我怔愣一瞬,看不懂,实在看不懂。
“成交,但得先付钱。”
既然怎么都不会放过我。
那我赚多点钱,家人也能早日回京。
7
为了不让封凝觉得,钱花的不值。
他吃饭的时候,我站在一旁端茶布菜,一点不敢怠慢。
但显然我不太会照顾人。
他刚坐下时,脸上还带着浅笑。后来我给他夹第一口,就不笑了。
只低头吃饭,斯斯文文的。我夹多少他就吃多少,吃的干干净净。
第二天,他没点外送,直接来了我店里。
我懂。
折辱死对头这种事情,当然要越多人看到,才越痛快。
于是我更注意细节,就差跪式服务了。
他吃的倒是还算文雅,只是挪椅子的声音略大了些。
第三天,觉得这样不行,总吃牛肉面肯定会腻。
我不怕折辱,但怕他不高兴了,就不给钱。
单独给他开了小灶。
他是下朝后来的,看表情,倒不像昨天走时那样冷。
连忙夹起一片鱼,放到封凝碗中。
“封大人,您尝尝鲜。”
他刚要拿碗筷的手一顿,脸色又沉了下来。
搞不懂,他到底想要怎么样?
“封大人,我哪里伺候的不好,您明示一下,我都能改。”
“我什么时候,让你伺候了!”
他怎么还委屈上了。
我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搞的像谁爱伺候人似的。
“你就坐在这,看着我吃,可好?”
啊~我懂了,原来是欣赏我的厨艺呀。
8
这些日子,我日日在面摊煮面,封凝日日来吃面,吃完也不走,一直帮我收食客们用过的碗,直到收摊。
把宽大的衣袖挽起,露出一小截干净的手臂,青筋一路向上。
过来放碗时,能闻到身上那股淡淡的檀香。
我偷偷瞄他。
主要是这几日,他每日都换一身不一样的红袍子,显摆自己有钱,不知道的以为孔雀开屏呢。
封凝察觉到我的视线,噗嗤一声笑了。
“想看就大大方方看。”
他还真是乐观啊!
盯着沸腾的锅,突然想起以前。
封凝——出身将门的北地小将军,阳光、肆意,甚是好看。
是京城名门贵女,想嫁榜第一名。
但,一众贵女,他偏偏只听我的话。
我独立管铺子那年,劝他不要总找我,没别的,太耽误我赚钱了。
他红着眼质问我为什么,脸上若隐若现的紧张。
我把原因告诉他,他也不恼,倒像是松了口气。
再三保证不打扰我。
将门世家的公子哥,就这么跟着我混迹在市井。
那也是我,活的最畅快的几年。
“夫人,我几日不在,这是有新人了?”
徐慕朝我扬扬下巴,拉回我的思绪。
余光瞥到封凝,他身子明显僵住了,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气压很低。
他直勾勾的盯着我,像是期盼我解释点什么。
我拉着徐慕走到一边。
徐慕先开口:“有人照顾你,我也就放心了。我来就是跟你说声,明日我该走了。”
徐慕本是江湖侠客,他需要钱医治他的伴侣。乱世诸多变数,我雇他保护我。夫妻只是我们对外的说辞,毕竟,一个成了婚的夫人相对会安全些。
江湖之大,再见就要靠缘分了,我盘算着跟徐慕回家吃顿告别饭。
回了面摊,封凝竟然还在。
我也不是傻的,这些日子,早看出来,他就是想让我当他外室!
我以为他知道徐慕的存在,会识趣离开。
真是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封大人,你先回家吧。”
“我送你。”
“不用,我跟徐大哥一起走。“
9
当晚,刚送走徐大哥,封凝堂妹谢灵儿,带着一队护卫,围了院子。
“我大哥高烧难退,请姑娘到府上看看。”
谢灵儿假模假样的朝我行礼。
如此这般不客气,我也没有什么好心情,怼道:“发烧了应该请大……”
“大哥生病皆是因为你,你可真是狼心狗肺!“
不等我说我,谢灵儿便急了。
“谢姑娘,好大一顶帽子。”
“你还想狡辩!大哥去你小摊,天黑透了才一身湿回来的。他在厅堂里坐着,什么话都不肯说,没一会就晕倒了。不是因为你还因为谁?”
他总不能因为徐慕气病的吧……不对不对,肯定是因为让我当外室,折辱我这条路走不通,他得想新的办法,烦病的!
但人家毕竟是官,我跟着谢灵儿去了封府。
大夫说想要人好转,降温是关键。
谢灵儿把照顾封凝的事情,丢给了我。人命关天,我只得给他擦拭降温。
几年前还完好无损的身体,怎的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疤。
心思跟着翻涌。
谢灵儿哽咽着,讲这些疤的来历。
“那件事之后,大哥躲回北地。战场上是不要命的,身上大小伤就没有断过。胸口那道最狰狞的疤,是簋城一战留下的。他本看出是圈套了,但遇见个江湖异士,不知二人说了什么,他也跟着去了。整整四十八天,带去的粮草早就没了。我们都以为,这次他真的回不来了。”
簋城。
上一世,我全家被困死在那里,拼死赶过去时,也只救出了家人的尸首,我也抑郁而终。
这一世,我散尽手中的银钱,委托江湖异士救人,封凝定是听闻了什么,冒死去救我的家人。
不愧是大英雄啊!
10
他浑身烫的摸不得,连续三天都没降温。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我挣扎很久,就当是报答救我家人的恩情吧。
脱下外衫,只着一件里衣。抱着冰,尽可能的吸收冰的寒气。然后用身体把寒气过给封凝,等身上变暖,再下床去抱冰……
直到我的眼皮撑不住,牙齿也开始打架,我捋捋他的后背,轻声道:
“阿凝,你再不好起来,我也要生病了。”
……
“穆娘姑娘,我来给大人擦洗吧?”
睡梦中,被小厮喊声惊醒,我吓得一颤。
不等我反应,封凝一把护住我,厉声喊:
“出去!”
用内力关了房门。
房内又恢复了安静。
“你醒啦!”
我伸手摸封凝的额头,他乖乖送上来,贴住我的手。
终于不烫了。
“我去叫大夫。”
边说边起身,刚露出个肩膀便想起只穿了里衣,又急忙缩回被窝。抬头,正对上封凝似笑非笑的眼眸。
现在,我深刻体会到什么是进退两难了。红着脸,低头推他,浅声道:
“我是为了给你降温才……”
封凝可怜巴巴望着我,脸色苍白柔弱,眼神却执拗而深沉,让我无处可躲。
“你后悔过吗?”
“从未。”
我低声回应。
人人皆知,穆家的金库能买一百个皇城。却没人知晓,我与我的族人,不过是皇帝豢养的挣钱工具,穆家的金库其实是皇家的。
我和封凝走得近,皇家很是忌惮。
我怎能拿我的族人换爱情。
但我当时年纪小,不知如何处理,才有了那档子事。
封凝闷声道:“可是我好后悔,我就该把你绑了强娶回来,你也不用受那么多苦。”
以前是我们不能,现在是我不配。你是镇北大将军,还有大好的未来。
我佯装生气,睨他。
“说的什么傻话,我的夫婿你也见过了。”
“我不想听你和他的事,别忘了,你说过要对我负责的。”我的话触了封凝逆鳞,他瞬间 背过身,离我远远的,堵着耳朵。
良久。
他幽怨道:“我们能和平相处。”
即使背对着,我也看到他胸膛剧烈起伏着。
他难道是想……不敢想不敢想,堂堂大将军……
10
封凝把我关在了封府。
这就是他所谓的和平共处方式!
我虽生气,但在封府的日子,我衣裳都吃的紧了。
这几日,府内安静的诡异。
封凝也没来过。
我拉住下人问,一个字也不说。
好好好!
你们不说我自有办法。
我借口消食,去花园溜达。
“封凝,你可想清楚了,穆家人至今未归,你放着好好的驸马不做,当真要和一个乡野妇人不清不楚的在一起吗?”
是平乐公主。
不想打扰他们的好事,我正欲离开,瞧见一队护卫,只得躲到假山后。
“公主,不是只有在前线打仗的才是英雄。穆老爷在西北苦寒之地,劝动当地最大的乡绅捐了所有的牛羊;穆大哥在江南,以赊账的名义问浙商借了一船又一船的商货;穆二哥在西域一带,筹集棉花,给前线战士送去过冬的棉衣;簋城一战,没有小哥里应外合,我便出不来了……我们在军中的每一分军饷、粮草都有穆家人的血汗。我们是太平了……可是,他一家还在各地赚钱还债。”
此时的院子里,晨间的雾还没散尽,袅袅烟雾被阳光照成一缕一缕,好像仙境,好不真切。
以前人人嘲我穆家铜臭、市侩。
日子一直是这么过的,忽然有人说我们也是英雄。
我惊觉自己已经热泪盈眶。
面前什么时候多了个人,我都没有发现。
封凝浅笑着,轻轻擦拭我眼角的泪,握着我的手,紧了紧。
平乐公主望着封凝攥紧我的手,“那她呢?你忘了她是怎么对你的?”
“臣这条命早就是她的了,她践踏也好、逗闷也好,只要还要我,一切随她。”
公主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11
入夜,我跟封凝说想回家。
“阿羽,不是我挑拨,这么多天了,他……一次都没来问过,想来也是个不负责任的。你还回去干什么?”
他急切的抢话,眉眼间是挥之不去的烦躁。
我扯着他的袖子,解释了我和徐大哥的事情。
最后的那点不甘瞬间浇灭。
高傲的吐出一个“哦,我也没有很在意。”
薄唇控制不住的上扬,压都压不住。
12
半月后,巷子里吹吹打打。
打开门的一瞬,正瞧见骑马而来的封凝。恍惚间,我似是看到了当年那个肆意少年。
他带着聘礼,来提亲了。
满满当当堆了一院子。
“阿羽。”
他是真好看,看得我迷了眼。
“我……不想大办婚事。”
“为什么?”他本笑着的脸庞,皲裂开“你是不是……还是不想要我。”
“贞洁是男人最好的牌坊,如今你看也看了,抱也抱了……”他急的声音开始颤抖。
他往前一步想抓住我的手,却又收了回去。
“没有不要你,如今,穆家还在赚钱还债,我家人不在京城,为我婚事跑回来,只会耽误他们赚钱的速度。所以就不办了吧。”
“那算什么!我兵权都交了,什么都没有了,不昭告天下,算什么名分。”
他哭、他闹、他委屈,我又是抱、又是亲,好半天才哄好。
我们就在我的小宅子里成了亲。
第二日,封凝躺在身侧,边给我揉着腰,边整理我的发丝。
“娘子,我的密探说,爹爹和兄长,下个月就要带着新金库回京城了。”
“你说真的?”
“真的。”
“我终于能退休了!”
“等下!你怎么不早说?我家人马上回京了,我们急着办婚礼干什么?”
“我……我怕夜长梦多!”
番外 1
(男主视角)
十岁那年,我第一次见穆羽,就再也挪不开眼。
心中感慨,京城果真不一样啊。
女娘竟这般娇俏、可爱、温柔、大方……我恨自己不爱看书,会的词不足以形容她的动人,回去得找夫子好好学习了。
我看的入迷,不慎打破了她玉兔灯,她哭的梨花带雨,像唱歌一样好听。
还好她大气没与我计较,还愿与我这北地来的土包子做朋友。
十一岁,我提前半年就开始准备去京城的行囊,衣衫试了一遍又一遍,带了整整五十套。
还带上那只,我选了一年才选中的玉兔灯,阿羽一定喜欢。
她果然喜欢,收到兔子灯后三天没有出门。
我买了许多糖果子,她才出来陪我玩。
十二岁,我带她骑马,想展示我擅长的事情给她看,她不想去。
男人的眼泪是个好东西。
嘴角根本压不住,她骑马笑得这么开心,应该也会喜欢北地吧。
十三岁,她在京城开铺子了,可能不能跟我去北地了。
罢了,反正封家京城有宅子,日后她愿在哪,我便在哪。
十四岁,终于意识到。
阿羽,似乎并不喜我。
总是躲我!
我整日缠着她,想问一问,话到嘴边,却又不敢问了。
黯然回了北地。
吹着北地的风,我思来想去。
一定是我们隔的太远了,京城的诱惑又多,她忘记我,也是自然。
想赶紧独当一面的心,膨胀膨胀再膨胀。
先证明自己,再求得阿羽点头,最后去求皇上赐婚。
这样,就不会再有浪荡子敢乱惦记、乱勾引了。
十五岁,拼尽全力的一年,侥幸换来了军功。
人人都来欢迎我,她却没来。
没事的,她没看到,我这身专门为给她看做的红袍,那我就去她府上,展示给她一个人看。
人我见到了,她脸上又是那种冷漠的表情。
连我亲手做的面也不吃一口。
怎么办?
她是不是真喜欢浪荡子了。
我说这说那,酒喝了一杯又一杯,还是不敢表露心迹。
我真怂啊……
我怕,怕问出来,就结束了。
再相处看看吧,等再长大些。
迷糊中,我似是闻到阿羽香香软软的味道,睡的很踏实。
第二日醒来,天塌了。
我竟成了脏男人。
我哭的看不清阿羽失望透顶的神情。
她不再怜爱我的眼泪,转身便走了。
一切都完了。
我落荒而逃。
不忠于心爱之人的男人,不配活着。
但,我就是死不了。
大大小小的伤,快把我捅穿了,我还活着。
甚至活到了十八岁。
簋城一战,我看出是圈套。
却听闻,穆家人在城里被抓了游街。
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
我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胸口的血一股一股的往外涌。
还好她不在,还好我救了她的家人。
不然她会哭的。
只是对上穆羽小哥的视线,我想挡住脸,但手已经没了力气。
我求小哥别把遇到我的事,告诉阿羽,我怕脏了她的耳朵。
被小哥骂了。
骂完,他说:
“活下去,活着出了簋城,我告诉你当年的幕后之人。”
我不想回忆这些,每每想起,我都恨不得扒掉自己一身皮,以证清白。
但我哪里还有清白。
闭着眼睛哭,嗓子哑的不像话。
“不重要了,找到又如何?”找到那个人,那个证明我的贞洁不在的人,还不如让我死。
小哥恨铁不成钢的问我:
“你就没觉得奇怪吗?你从我家走的,怎么醒来就到醉春楼了?据说,那天扶着你的,是个跟穆羽差不多身型的小厮。”
我活着出了簋城。
兴许这次伤得太重,我人醒着,眼皮却睁不开。
不知过了多久,堂妹说阿羽来信了。
怎么可能呢?
她从未给我寄过信。
兴许……兴许是小哥告诉她了呢?
我又努力睁开了眼。
只一眼,便认出这不是她的字。
期待,又落空了。
但小哥跟我说了很多。
原来,她是那样的不得已吗?
不确定,我得回去问问。
战乱平息,我回了京城。
我出现在阿羽面前。
她跑了。
在我无数的犹豫、无数的放弃、无数的做足准备后。
她早就不在原地了。
我慌了,解开衣袍,使了美男计。
失败。
砸钱。
失败。
原来,他相公长得那样周正。
原来,她会笑着跟自己相公说话。
原来,他们站一起画面那么美好。
难怪她看不上我,我不过是个粗俗武将,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我病了,实在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思。
再睁眼,怀里一个小小软软的她。
我以为我做梦了。
但香香的鼻息,一下一下吹在我的胸膛,好痒。
管他什么儿郎、相公,只要阿羽还愿意看我一眼,要我如何都可以。
公主却找上门,赖在府里不走。
害的我都没办法,找我的阿羽吃饭。
她听到了,我和公主的对话。
解释了和那个人的关系。
原来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没有同人成婚,那……那……我那出美男计……是不是太出格了!
我当时是真急了,买了最受女娘欢迎的话本子,学来的法子。
定是把她吓坏了。
我真该死啊!
番外 2
(小宝视角)
我有三个爹爹。
亲爹爹,前任爹爹和前任爹爹的伴侣。
前任爹爹他俩从来不让我喊他俩爹爹,他们说他们不敢当。
爹爹却成日追着我让我喊爹爹。
不值钱的男人。
但娘亲喜欢。
美色误人,我娘亲就是被爹爹的皮囊给耽误了。
唉!
后来,我上了学堂。
同学们说,我爹爹心思狠辣,手腕果断,昂藏七尺!
我想起他在家里那不值钱的样子,不信,这绝对谣言。
听说他今日在衙门旁听,我便跟着同窗一起去了。
老远,就感受到了强大而危险的气息。
爹爹他……不,新晋状元,他瞳孔里透着疏离,眉眼间尽是清冽,举手投足都是压迫感。
府尹说每句话前,都会看眼他的神情,再张嘴。
他手有一搭没一搭的叩桌子,目光幽幽的转向我。
完了,被发现了!
我急忙跑回了家。
不到傍晚,他就家了。
对娘亲又换上那副不值钱的样子,他弯着眉眼,慌乱的冲我比了个嘘的手势。
等娘亲开始盘账,他带我进了书房。
我想起他衙门里的样子,有点怕,讨好到:
“亲爹爹。”
他悠悠坐下,搭起腿。看起来端庄自持,一开口就是:
“今天我在外面的样子你不提,我就当你逃学的事情没有发生。”
原来是来谈判的。
“成交!”
爹爹乐意演,娘亲乐意看,我就不该多嘴。我真的不是怕娘亲罚哦~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包,我早上说想吃的糖果子,摸我的发髻,笑到:
“乖闺女!”
不消片刻,外厅。
“娘子~”
害!
还是那副不值钱样子。
但,只是对我娘亲和我。
希望早点来个弟弟妹妹吧,想看看我不值钱的爹爹更不值钱。